第68章 第68章(1/2)

落霞山上,为孤冢撒上最后一抔土,少年叩首,终于孑然一身。

命运的剪影还在一幕幕上映。

孟黛不禁侧过眼,望向身边风轻云淡的青年,好像想找到一点曾经那少年的影子,可似乎却又是徒劳。她觉得疑惑,又有些好奇。

她从前只以为孔青这样的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可他竟也曾会竭尽所能救人,也会横渡千里、只为送人魂归故里么?

她凝视得太久,叫孔青发现了,便也似笑非笑地望来:“你在看什么?”

孟黛吓了一跳,脸色发红,却不甘示弱:“看你呀,不可以吗?”

“可以。怎么不可以?”孔青徐徐道,“孟仙尊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他一幅坦然自若的模样,眼神里透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纵容,倒叫孟黛看了不自在,低低骂了句:“谁稀得瞧你。”

孔青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找姐姐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纤长的玉指轻轻掐动了法诀。

刹那间,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什么力量拉扯着,渐渐褪去色,散落成片片雪花,将那孑然一身的少年埋葬在时光里。

天地白茫茫一片,命运罅隙间,有一道空灵柔婉的嗓音问:“为什么要来牢兰宫呢?”

天空中,雪花飘落在男人的身躯上,绒绒地堆砌起来,将他几乎堆作了一个雪人。

他半跪着,眼睫已叫霜雪染白,独一双漆黑的眼瞳还蕴着些许的光彩,听见着声音,他蓦然抬眸。

雪花仿佛人世间的精灵。一片、两片,随风轻扬。伞是浅碧,撑开如亭亭的一团莲叶,几片雪花攒在伞面上,仿佛盛开亭亭风荷。

执伞的手,微扬的下颌,苍白如雪。

伞沿下,眼帘微掀,纤长的羽睫舒展开来,露出那春水般的绿眸,仿佛冰天雪地之中唯一的亮色。

她面庞、眉眼、鼻梁、嘴唇,无不如天工造物,精美绝伦,然而可惜的是,她面上盘踞一条条凸起狰狞可怖的瘢痕,将这份美丽破坏地稀碎。

她也不在乎,语气天真又好奇:“你是来报仇的么?”

青年嗓音沙哑:“夫人不是很明白了么?”

女人嘻嘻笑起来,脸上的瘢痕如同扭动的蚯蚓一般,诡异骇人,“当年,你也在云中拦着天行救我,你还敢来,就不怕死么?”

当年的少年已长成青年,眉眼之间的意气收敛,却也多了几分从容:“怕。但夫人既叫弟子来此等候,便不会杀我。”

“咯咯咯——”女人笑声清脆,直击神魂,青年心神犹如有千万根针刺,脑子里嗡嗡作响,却咬紧牙关:“否则夫人何必避着魔君?”

“以……夫人的能耐,只消告诉他一声,还需亲自动手?”

笑声渐渐停止,青年身处冰天雪地,然而一身衣衫却被冷汗浸湿,随即又被冻作冰雪。冷意如恶犬,一刻不停地撕咬着他周身。

“倒也不傻么。修为是差了点。也……凑合吧。”女人轻笑一声,衣袖轻拂,唤来一阵轻风将他身上的霜雪消融。

“以后,就跟着我吧。”

青年浑身上下已被冻得青紫,他喘着粗气,垂首作揖,沉声道:“愿为夫人效死。”

“效死?”女人嘴角带了一点嘲弄,语气却温柔极了,“不是你愿不愿,而是你的生死从来操诸于我手呢。”

裙裾一旋,女人轻快地转过身,斜斜撑着伞,天地间都回荡着她的笑声:“恨我又怎么样呢?”

“忍着吧。”

谁在乎?

风雪之中,青年沉默着,他的身影是那样的渺小。

月夫人没有杀孔青。但此后,月夫人也再没私下联系过他。

直到他修行小成,展露头角,被老宫主收为关门弟子。孔青才觉察出一点牢兰宫上层的端倪。

老宫主极欣赏他的天资,悉心栽培。短短数年之间,他修行进境神速,愈发受老宫主青睐,风头无两,竟隐隐有凌霄魔君当年的架势。

不仅月夫人在幕后推波助澜,老宫主也有自己的算计。

陆天行腻于温柔乡中,壮志消磨。但他与老宫主终究情同父子,与旁的弟子自是不同。故此老宫主为他找了一块磨刀石,希望能砥砺一二。

孔青恰好有天资又有野心,不负所望,短短数年之间,一跃为元神。成为老宫主手中,最好的那一块磨刀石。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

可月夫人呢?她似乎也希望这对师徒之间生出嫌隙,甚至对他玩弄权术,借势笼络人心乐见其成。

似乎是想以他为棋子,分裂牢兰宫一样。

人人都有自己的算计,人人都以他为棋。

月夫人有孕,是在入牢兰宫的第五十个年头。这场喜事来得有多么突然,玄阴魔君以照妖镜窥破她的妖身就有多么突然。

谁能想到,深情如许的月夫人,竟如此心狠手辣。以五十余载布局,只为谋夺凌霄魔君的修为。

任她如何辩解,却也逃不了被关入镇仙塔的命运。

终年的黑暗笼罩着这座高塔。或有一点红光也显得鬼气森森。循着阶梯下行,极阴、极阳的煞火跳跃着,如同冰火交织的磨盘,消磨着躯壳。

脚步声不徐不疾,传入女子的耳中。

细细缚妖索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月夫人勉力坐起来,歪着头斜斜乜一眼去——

黑衣青年不避焰光,如履平地。朝她缓缓走来。她不复先前那般散漫神态,反倒凝目瞧去:“是你。”

“你来做什么?”

青年站定,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狼狈不堪的月夫人。五十年前的情形,一时间好像倒转过来了。

高高在上的月夫人,生死如今也攥在了别人的手中。

孔青似笑非笑:“孔某自是来救夫人的。”

月夫人贴着冰凉的墙面,墙面上密密麻麻的符文灼得她背脊生疼,然而却似比靠近这个男人更安全似的。她牵起讥讽的一笑:“呵,孔魔君这么知恩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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