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良言(1/2)

今天是应玄观的开放日,前院弹棉花的活便暂停一天。其实如今原料已经快用完,大概也就再做个八天十天的,就会彻底结束。

开放的应玄观一如既往的热闹,前来上香的百姓熙熙攘攘。

孟大带着四名东宫卫严密地护着白殊进去,五人都打点起十二万分精神来防备。现在白泊的杀意越来越浓,白殊也顾不上摆排场引人非议。

不过他前有治孟夏腹痛的美名,后有制冬服捐赠的善名,现在安阳城的百姓看他就像看下凡的神仙。见他被人护着进到观中,纷纷自发地给他让开位置。

白殊笑着向四周百姓颔首,一路走进大殿。

小道童特地过来给他送上柱香。白殊依礼上香,又掏出一两银子放进功德箱中。

他看小道童没再过来,便知国师没有话要传达,于是转身出殿,慢慢往门口走。

才走出几步,白殊的目光突然停在一个女香客身上。

那人戴着帷帽,衣裳华贵,身旁有一个婢女跟着,却未见一个男仆役保护。

即使帷帽的纱帘垂至胸前,白殊也一眼便认出——那是白缨儿。

白殊微微眯起眼,隔着人群看她垂着头往大殿走,心下有些惊讶。

京里那些高门贵妇贵女基本不会来应玄观上香,而是选择去京郊的几处寺庙。赵夫人治理的白家也是如此。

应玄观不会像别处的寺庙那样,为招待高贵的香客就暂时清场,甚至连个贵宾通道都不提供,香客顶多能像白殊这样多带几人护卫一下。而那些女眷又不愿和旁人混在一起,因此干脆不来。

现在白缨儿只带一个婢女出现,明显是瞒着家里偷偷来的。

白殊很快想通其中缘故。

千秋节就在两日后,时间紧迫,谢浩必是早上约白缨儿出来说了计划。白缨儿也定是没熬得住谢浩的哄,答应了他,但心中又忐忑不安,这才跑来应玄观拜一拜。

白殊略一思忖,转身又进了殿,寻到小道童。

白缨儿心乱如麻地上完香,满腹心思地往外走。刚迈出应玄观大门,便听到旁边有人低声唤了句“白家大娘子”。

突然被人叫破身份,白缨儿惊惶地抬头,发现对方是个年纪不多大的小厮,还依稀有点眼熟。

倒是她身边的婢女小声提醒她:“是在公子身边伺候的人。”

白缨儿定定神,问:“何事?”

知雨:“我家郎君请大娘子过去说话。”

白缨儿皱起眉,冷声道:“我同他哪有什么话好说。走开,别拦着我回家。”

知雨没让,继续低声道:“是关于你与平川王大公子之间约好的事。”

白缨儿瞬间瞪大眼:“他怎么会知……”

不过她也猛然醒过神,赶紧捂住嘴。

知雨:“郎君说,你若不过去,他便只好找夫人谈了。”

白缨儿脸色刷地变白,一下绞紧手中巾帕。

知雨侧过身:“走吧,就有旁边,你去过的那个院子。”

白缨儿内心惊恐不安,却也无法,只得跟着知雨走。

一进院子她就看见背对着门站在树下的白殊,肩头的狐裘斗篷一直垂到脚边,那身影似乎比她记忆中的高不少。

知雨关上院门立在一旁,白缨儿没再往里走,只背靠着门道:“我来了,你有什么话就快说。”

院子不大,话音清楚地传进白殊耳里,白殊甚至能听出其中带的些微颤抖。

白殊转过身,神色淡淡地看着她,手缓缓地抚着怀中黑猫。

白缨儿等过片刻,见他一直不开口,忍不住皱眉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

白殊这才动了,一边慢慢向她走近,一边开口道:“谢浩突然对你如此亲热,你应该知道是因为什么。可你扪心自问,齐国公真会因为你嫁给他,就对他另眼相待吗?齐国公这些年待你如何,待家中孩子如何,再没有人比我们这些做子女的更清楚。”

白缨儿的双眼随着他的话越瞪越大,最后都浮起了一点泪水。不过她很快眨掉,硬撑着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如果你只是要说这些……”

白殊打断她的话:“不,你明白,你非常明白。那是你能嫁给谢浩的唯一筹码,所以你一直以来都在向他传达错误信息,让他误以为你很得齐国公的宠。”

“我、我没有!你别乱说!”白缨儿大声争辩,只是她轻颤的身体将她的心虚暴露无遗。

白殊隔着纱帘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道:“但你有没有想过,等你嫁过去,谢浩发现齐国公完全不拿你当回事,他无法借你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到时,他会如何待你,你又要如何在平川王府里自处。”

白缨儿抖得更厉害,嘴巴开合几下,却没说出话来。白殊说的正是她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一点。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都没考虑。只要她能瞒过谢浩一段时日,生下儿子,那就又有了新的机会。只是,这话她一个未婚女儿家实在说不出口。

白殊却不会顾忌她的脸面,直接将话摊开来讲:“你是不是觉得,只要生下儿子,就能劝得动齐国公。毕竟,若能成功能推上平川王,再成功地堆上谢浩,将来白家就会成为太子的母家。”

白缨儿的眼睛一下瞪到极限。

此时白殊已经走到白缨儿面前步之内,他微微弯身,说话声音更加轻柔,说出的话却更加可怕。

“太子的母家,皇后的娘家,那又如何?太子姓谢,又不姓白。你看看现下的范家魏国公,可有他齐国公威风?”

白殊刻意停顿一瞬,露出个嘲笑:“一个太子外孙,难道还能给他带来更大的荣宠?真到得那时,以他接连推上两任天子的势头,只会给白家招来天子最大的忌惮。他在时或许还好,一旦他死了,你觉得白广那草包能护得住你和你儿子吗?”

白缨儿背上已经爬满冷汗,她甚至觉得腿有些发软,得靠着背后的门板才能站住。她的所有心思都被白殊摆出来嘲笑,这种不堪让她崩溃。

她虚张声势地叫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殊收起笑,换上探究的目光:“我只是想不明白,你就这么喜欢谢浩吗?明知道他存着利用之心,还不惜背着无媒苟合的名声嫁他?”

白缨儿嘶声道:“你、你懂什么!两家联姻本就是互利互惠!他想利用我,和他喜欢我又不冲突!”

白殊:“若他只是利用,没有喜欢呢?”“他喜不喜欢我,我难道还没你清楚?!”白缨儿被逼到极处,壮着胆子反击,“再说,反正你和太子都活不长,以后如何,你也看不到!”

白殊面色顿时挂下来,冷冷地瞥她:“看在同样姓白的份上,我最后劝你一句。你的一切幻想,都是建立在能说服齐国公帮你的基础之上。但齐国公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说罢,白殊几步上前,推开门便走了出去,知雨也紧随其后。

白缨儿看着他离开,终于再撑不住,腿软得坐在地上,将脸埋进双掌之中。

*

自从天冷后,白殊再出门就让知雨一同坐进车里,没留他在外头吹冷风。

此时,知雨就忍不住小声感慨:“大娘子那么小年纪,居然心思就这么深,真是看不出来。郎君什么都能看透,太厉害了!”

白殊但笑不语。白缨儿的那些想法都是谢煐给他分析的,其实说透之后就还是幼稚得很,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个想谋反的爹身上。

刚才的谈话策略也是白殊和谢煐一同定下。

以白殊和白缨儿的关系,好言好语地劝告不可能有用,还会被白缨儿怀疑白殊是别有用心,故意说那些话误导自己,最后效果就适得其反。

倒是那样嘲讽,能让她相信白殊说的是真话。她冷静之后重新回想,就能想明白其中的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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