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1/2)

“他名字卑职不清楚,”这回换做宁越之神色淡漠,“但卑职知道他的身份。”

周则意耐着性子,等他继续说。

宁越之却将话题扯远:“殿下可知,太后当年为何选择卑职?”

周则意眉头微皱,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答案不必说,二人都心知肚明。

当时周则意被宣武帝下令软禁侯府,永世不得外出。

董太后救下了和周则意年纪相仿,身形相似的宁越之,在膝下精心培养。

太后的眼光很准。

即便现在二人已长大成人,身形和气质依然十分相似,甚至眉眼都有三分挂像。

宁越之直言不讳:“卑职的身形几乎和殿下一模一样,有特殊需要之时,假扮殿下,外人一时三刻难以分辨真假。”

身份贵重之人,通常会培养这样的影卫,以备不时之需。

周则意瞬间会意:“你说那人是……”

“没错。”宁越之点头,“他是林大将军的心腹,关键时刻可充当影卫假扮林大将军,因此他身形和嗓音都与林大将军神似。”

“原来如此。”周则意低声呢喃,“难怪孙有德说他身份特殊。”

不得林策允许,不能随意露面。

那人身形和嗓音都和林策神似,他带上那张麒麟鬼面,可完全冒充林策,外人难以分辨。

“行,我知道了。你辛苦一晚上,下去休息吧。”

宁越之行礼:“卑职告退。”

转身走出几步后,背对着周则意,冷笑着勾了勾嘴。

***

盛京气候宜人,秋色染黄落叶,微风未见寒凉。

宁越之派人给林大将军送了一份密信,逐月才后知后觉地知晓:前晚上,那个阴阳怪气的死太监悄悄潜入了将军府。

“你怎么当护卫的?”她不可思议看向追星:“把人放进来,又把人放跑了?”

“咱将军府是他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要是他打算行刺将军怎么办?”

追星恨了她一眼:“你不也没发现?”

让宁越之顺利潜入将军卧室,是他的失职。

他听到响动过来查看,见将军占上风,于是只站在门口并未出手。

因当时的情况,怕让将军发现,不敢出现在将军面前。

“把宁越之放走,是将军的意思。”

逐月被追星呛的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她确实未曾察觉。

她只好道:“那太监轻功这么高?咱们轮值的守卫都没发现?”

“将军,”她转向林策,“这人你不把他除掉,恐成心腹之患。”

“暂时不必,”林策不以为意,“他有把柄落在了我手上,往后说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

譬如今日,宁越之忽然派人送来密信。

逐月好奇:“什么把柄?”

林策笑而不答。

她又问向追星:“什么把柄?”

追星冷声:“不该你知道的,别问。”

逐月霎时睁大了眼:“嘿你个孟追星,治不了你是吧?!咱俩走着瞧!”

她嗔怒恨了追星一眼,又转向林策手上的两张小纸条。

一张写着“敌不动我不动”。

一张写着“如影随形”。

字迹银钩铁画,遒劲有力。

字倒是好字,但那张“如影随形”的纸条上,还用三条弧线画了一张弯眼弯嘴的笑脸,看的逐月后颈一凉。

阴恻恻的,什么鬼这是?!

“将军,这什么意思。”

林策扬了扬“敌不动我不动”这张。

“姓谢的让宁越之追查刺客,这几日却听闻他并未有任何动作,只让廷尉府自己去查。”

逐月:“宁越之按兵不动,等着敌人自己送上门?”

林策笑说一声:“聪明。”

追星在一旁纠正:“只能说不算笨。”

气的逐月作势要打他。

“幕后主使没沉住气,已经露了马脚,周则意他们也看出是谁。”林策漫不经心道,“只是现在这情况,要找证据有些麻烦,不如等着,看刺客下一步如何行动。”

逐月不置可否。

抓刺客不是将军府的差事,她不怎么关心。

“另一张呢?”

林策摇头:“我也没看懂。”

逐月瞬时来了劲,朝追星挑衅:“你不是很聪明吗,你来给大家说说,什么意思。”

追星眉头微皱,似是想说什么,又紧闭着嘴。

这时孙有德走入院中:“淮王殿下和宁大人来了。”

将军府内都是武人,大家性子冲,接待外客的事,通通交由孙有德在办。

林策点点头,见他神色有些怪异,好奇询问:“怎么了?”

周则意不是来给将军府告知近日安排?

他从宁越之的密信上提前得知,已不必再去见他。

“殿下想见将军,”孙有德自己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未带面具的将军。”

“他说,说什么……影卫?”

林策一怔,瞬间想明白,宁越之另一条消息的含义。

周则意不知那日的那个兵士,就是林策本人。

他派宁越之潜入将军府打探。

宁越之虽然知道了真相,却因把柄落在了林策手上,并未告知周则意实情。

宁越之欺骗周则意,说那人是林策的影卫。

所以才写什么“如影随形”。

林策轻声一笑。假太监八面玲珑,欺上瞒下的事一定没少做。

即便宁越之是太后从小养大的亲信,对周则意也未必忠心耿耿。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大家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林策从石凳上起身,逐月一愣:“将军要去见周则意?”

“既然宁越之这么说了,我做个顺水人情也无妨。免得周则意嫌他办事不力。”他一边走,一边取下面具,朝逐月扔去。

逐月伸手打算接着,被追星横插一只手抢了先。

孙有德急忙跟上,和林策一同走向主殿。

……

纵使明知希望渺茫,周则意仍然忍不住来了将军府,想见心慕之人一面。

他派宁越之潜入将军府,打探到了那人的身份,但宁越之暴露了行踪,林策必然大怒。

林策虽不会因为这件事和他彻底决裂。可他不想因为此事,让心慕之人对自己印象更坏。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大概又是孙有德来回复,劝他回去。

周则意自嘲一笑,抬起眼眸看向门外,霎时怔愣。

朝思暮想的身影居然出现在了眼前。

清绝的眼眸目光澄澈,如三月春风给世界吹来繁花盛开的绚亮色彩,又带着几分乍暖还寒的冷冽,灼目得令人移不开眼。

周则意再一次确定,自己的三魂七魄,就在对方身上。

见到那人,他便从只剩心在跳动的行尸走肉,变回有血有肉的活人。

林策愿意以此身份来见周则意,同样大大出乎宁越之的意料。

那晚浴房中,水气氤氲,暖黄的灯光罩着一层朦胧。

此时白昼,天光大亮,那张赏心悦目的脸清晰映在眼前,连细长浓密的睫毛都分毫毕现,比那晚见到风月,更加震慑心魂。

林策的目光越过周则意,朝宁越之冷冷扬了扬嘴角。

宁越之身下又燃起了火。

秋日暖阳照在大厅中,气氛静谧,不知何处传来淡淡冷香。

宁越之躬身:“卑职先行告退。”

迈步走出大厅的时候,他故意靠近林策身边,似若无意之间的甩手,勾到了对方的手指。

冰冷的触感传来,他自以为是的恶作剧,瞬间将自己烧得血液沸腾。

宁越之和孙有德退下后,林策漫不经心问周则意:“找我做什么?”

周则意耳根烧得通红,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也,也没别的什么事,就是想见见你。”

“你那日告诉我,你是孟追星,我前几日来府上找你,结果来的是他……”

当时的情况,现在想来仍是好笑。

林策淡然点点头:“我知道。”

他故意的。并且这件事他未曾事先告知追星。

追星回来的时候,脸色黑沉得让他忍俊不禁。

“我让越之潜入将军府,并非想对林大将军不利,”周则意红着脸解释,“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身份。”

林策“嗯”了一声,心中哂笑。

他们所谋之事甚大。

他自己必须得抓住周则意的弱点,防止周则意坐稳龙椅之后,鸟尽弓藏。

对方同样担心他居功自傲,往后威胁天子的权威。

他们同乘一条船,又互相防备试探,双方都心照不宣。

只是周则意一定想不到,宁越之的秘密被他发现,如今他已占了上风。

……

淮王同“林将军的心腹”闲谈之时,宁越之和孙有德一同离开大厅,漫步于将军府步道。

“孙大人虽为宫中内侍,被宣武陛下委以重任,远赴朔方,”宁越之不露声色询问,“朔方苦寒,军中条件艰苦,孙大人这几年,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孙有德摇头:“将军对麾下将士宽容大度,大家风雨同舟,共抗外敌,不似朝堂那般结党营私勾心斗角。待在镇北军中,倒比宫内舒心不少。”

宁越之又试探:“听闻将军并未迎娶正妻,却纳了不少侧室小妾?他和那位孟逐月,是否……”

“将军正身清心,未曾娶妻更未曾纳妾。逐月尚未出阁,他二人清清白白,”孙有德义正词严,“还望宁大人慎言,勿要污了将军名声和女子清誉。”

宁越之乃宦官之首,独揽内廷大权。

他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别说宦官女官和羽林卫在他面前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许多外臣见了他,也得俯首帖耳毕恭毕敬。

孙有德以如此严正的语气指谪他,若在平常,他必然怀恨在心。

此时听闻林策独身一人,未有家眷或是别的什么红颜知己,一股莫名的欣喜如潮水般骤然喷涌,洗净心中积郁的阴霾,令他情不自禁地喜上眉梢。

“我还听说将军征战多年,身上伤痕累累,他和北燕神将慕容霄的那一战,从左肩至右腹受了一道极为严重的刀伤,”宁越之又问出心中疑惑,“为何将军身上……并无伤痕。”

孙有德避而不答:“那一战时,我还未在将军身边侍奉。当时情况并不清楚。”

“宣武陛下安排孙大人在将军身旁服侍,这么说平日将军的日常起居,都由孙大人负责?”

“将军起居不需旁人照顾,吃食都由将军府后厨统一安排。”

宁越之还想再问问林策的情况,一名亲卫飞快跑向孙有德:“将军呢?”

孙有德:“将军和淮王殿下在正厅里。何事如此匆忙?”

那亲卫一边跑一边道:“右相又不请自入了。”

孙有德一惊,急忙和他一同跑向正厅。

宁越之被晾在原地,神色难得地一脸茫然:谢信来了?

……

林策以“将军心腹侍卫”的身份,被周则意拉着问东问西。

他那日就知这人看起来神色冷漠,少言寡语,实则废话比逐月还多。

周则意软禁侯府十年,除了身边一个同命相连的长随,和每隔半月,被太后悄悄安排去府中教导他的先生,再没和别人说过话。

他有满腹的心绪想和深慕之人畅谈,即便说上一辈子也不会腻。

也有满腔的深情,想朝心上人表明,却不知从何开口。

他怕太过唐突,让心上人误以为他轻佻浮薄。

明明有事想说,又找其他废话东拉西扯,遮遮掩掩的态度,看的林策心中烦躁。

若在营中,哪个男人这样扭扭捏捏,他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拉到校场操练一顿,再让对方有话说话,没话闭嘴。

正当时,亲卫一头热汗跑入大厅:“右相不请自入,估计已经快走到主院门口。”

林策对外宣称卧床养病,此时应当在卧房,而不是取下面具,装作侍卫在这里听周则意废话。

偏偏周则意又在府上,他不能即刻回房带上面具应付谢信。

否则周则意立刻就知,他就是林策本人。

林策思忖一瞬,很快拿定注意。

别的亲卫不敢拦权倾朝野的右丞相,他这个“将军心腹”自己去拦。

听到谢信来到将军府,并且不请自入,周则意脸色也微微一变。

见侍卫匆忙走出大厅,他也快步跟上。

谢信怀中抱着一卷宣纸,如上回一样,在府中闲庭信步,似乎自己是将军府请来的贵客。

两个亲兵跟在他身后,想拦不敢拦,额上全是冷汗,看的他眼中笑意更甚。

“你们将军身体好些了吗?”

亲卫支支吾吾:“好,好些了。”

“那就好。本相再来探病,林大将军说不定即刻就能痊愈。”

朱楼碧瓦的主院映入眼帘,谢信加快脚步,忽然岔路口快步走来几个人影,挡在路边。

谢信脚步一顿:“淮王殿下?”

以及走在淮王之前的……此前未曾在府上见过的人。

南昭有几大名门望族,无论王朝如何更替迭代,几大豪族屹立不倒。

周家虽然做了皇帝,南阳谢家的权势声望,不落周家之后。

谢信作为本家嫡孙,从小见过的珍宝美人,比皇宫里的还多。无论什么样的珍珠美玉,在他面前都称不上稀奇。

但站在不远处那位青年,令谢信不由得一怔,脸色有几分莫名。

俊秀眉眼中的笑意消失,郑重问向亲卫:“那人是?”

亲卫支支吾吾半天,避而不答。

谢信眸光闪过一丝锋锐幽黯,气势森寒大步朝周则意走去。

走到周则意面前时,眼中又恢复往常绵里藏针的笑意。

“谢某见过淮王殿下,”他朝周则意装模作样问道,“谢某竟然不知,淮王殿下何时和林大将军私交甚好?”

林策并未明言支持淮王继位,但他处处暗中袒护,谢信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林策不明确表态,他也假装不知。

此时在将军府见到淮王,他知晓二人必然有事私下谋划,故意有此一问。

他同周则意说话,目光却别有深意看向林策。

周则意往前一步,挡在“将军侍卫”身前,截断谢信那道令人不悦的视线:“林大将军乃我南昭栋梁,他抱恙在身,于公于私,本王都理应前来探望。”

“哦?殿下见到将军了吗?”

“林大将军刚歇下,此时不宜见客,还望谢相勿要打扰。”

谢信眉眼一弯:“既然殿下都这么说,那谢某就不进屋了。”

谢信这么容易就打发了?

林策略微惊诧,又听他问自己:“这位是?”

周则意只知他是林策心腹侍卫,尚不知他姓名,此刻只能默不作声。

林策抱拳一礼:“镇北军宇字营校尉,徐如,见过谢相。”

谢信笑了一声:“其徐如林,这名字,照着林大将军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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