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1/2)

店小二硬着头皮上前,问这几位锦衣华服的贵人,要来点什么菜。

周则意和谢信互相对视,都不开口。

林策直接道:“二两肉,白灼青菜,一份黄瓜,再来一份素汤。”

这是将军府的日常膳食,镇北军不觉有什么,羽林卫却一下白了脸。

这群守卫皇城的精锐,平日虽非山珍海味,好酒好菜一样不缺。尤其跟着宁越之外出公干,哪回不捞点油水,少有如此粗茶淡饭的时候。

谢信那帮侍卫,在谢府里的食宿月钱,更是远超寻常百姓,手头宽裕,暖衣饱食。

一品镇国将军府出来的人,每桌只点一荤二素,他们不禁怀疑,自家大人惹恼了这位姓徐的将军,他故意点这么寒碜的菜,给大人脸色看。

一个丞相,一个执掌内廷的散骑常侍,还有一个亲王,听到林策点的菜,都傻了眼。

并且想起了上回,他们在将军府留用午膳,见到的那碗残汤剩饭。

周则意喉结滚动,心中略微犯怵。

他查探过将军府的膳食,得知他们平日确实如此。

但徐如是他一腔真情深深爱慕的人,他想给他世上最好的一切,就连天上的星辰,也想摘下来双手奉到他面前。

可惜他不知心上人爱吃什么。

如果换成自己喜欢吃的那些菜品,大概又会引来对方的不悦。

左右犯难之际,谢信忽然笑叹一声,吩咐小二将菜换成“蒸羊羔,熏鸡白肚,梅花鹿筋,什锦对虾”。

他笑看了一眼林策。林策不置可否,一副爱点什么点什么的冷漠态度。

反正不用他将军府的开支。

谢信意味不明,自言自语小声低喃一句:“也不知我未来夫人爱吃什么。”

没人在意未来的丞相夫人爱吃什么,只有店小二犯了难:“这位大人,您点的这些菜,本店没有。”

“本店小本经营,都是家常菜。您点的这些珍馐佳肴,只有京城那些大酒楼里才有。”

能领着官军和羽林卫的,必然是皇城里的大官。

可这些山珍海味,他们这种普通酒楼,确实做不出来。

谢信也犯了难。他平日吃的就这些,普通百姓吃的菜名,他没怎么了解过。

宁越之轻声笑道:“上你们这里最好的菜。”

店小二才得以退下,去往后厨吩咐厨子备菜。

不一会儿热菜上桌,林策还未动筷,已有人殷勤帮他布菜。

宁越之是宫中内侍,首要任务,便是伺候宫里的贵人。

他从小待在太后身边,心思机敏,极懂察言观色。若有此心,谄上之术可谓得心应手。

他不服侍淮王,所有献媚争宠的手段,全都用在林大将军身上。

追星坐在林策身边,是林策最亲近之人。

林大将军有手有脚,日常起居从不让人伺候,无论他还是逐月,即便和宁越之同为常侍的孙有德,都没做过这些谄上的讨宠举动。

宁越之给林大将军布菜,同时带着几分挑衅意味,朝追星勾了勾嘴。

追星脸色霎时一沉,杀气四溢。

他不服输,也开始给将《将军靠美貌征服天下》,牢记网址:,同宁越之暗中较劲。

周则意见了,同样拿起筷子,不停给“徐如”碗里夹菜。

林策还在疑惑,今日追星怎么忽然给他夹菜了,一个晃眼,再看自己碗里时,碗中已经堆了小山高的一堆菜品。

林策:“……”

这还让人怎么吃?

谢信从小钟鸣鼎食,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遇上这种情况,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他用旁人听不清的声音小声低语:“给人布菜,也是后宅争宠,讨夫人欢心的一种手段。”

周围的一群镇北军和羽林卫,无论知不知道这个“徐校尉”的真实身份,见几位大人抢菜如打仗的情景,只能默默低着头自己吃自己的,不敢朝那一桌瞄上一眼。

林策嘴角微抽,看几人长筷似刀剑,在菜碗里你争我夺——吃顿饭,都吃出一场惊心动魄的刀光剑影。

他忍无可忍,将筷子狠狠往桌上一拍。

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安静诡异的酒楼里。众人吓得一跳,啪塔啪塔,筷子掉在地上声音不绝于耳。

俊丽眼梢带着锋锐又冰冷的狠意,漠然看着眼前几人。

周则意和追星即刻正襟危坐,再不敢动。

宁越之怔了一瞬,手停在半空,过了一会收回,讪笑着自己吃了起来。

几人不再作妖,林策才动了筷,整层楼的气氛死寂又诡谲。

周则意的话篓子在徐如面前根本关不住,憋了一会,忍不住开口询问:“林将军近日心情不好,时常责骂下人,便是因为有人冒充将军府,售卖画像一事?”

“林将军时常责骂下属?”林策微怔,“有吗?”

他看周则意不顺眼,拿对方撒气他承认,时常责骂下属?何出此言?

俊丽眼梢微缩,看了一眼追星,又一一扫视邻桌的镇北军将士。

将士们深埋着头,只顾吃饭,几乎要将头埋进碗里,没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林大将军从不无缘无故责罚下属。只要不违反军令,将军对镇北军将士们态度随和,没有一点gāo • guān的架子。

——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叫将士们陪他比武切磋。

入京一月,这些亲卫没人没被他打倒地上,摔一嘴狗啃泥。

以前安排轮值,大家都想将巡逻护卫安排在白日,夜里可以正常休息。

这段时间,人人抢着要值夜,白日才有借口躲在房里说补觉,避免被将军叫到校场,被他训练武艺。

冷锐目光在镇北军将士背后梭巡一圈,再次回到追星身上。

追星被浸染世间风华的霜冷眸光盯着看,口干舌燥滚了滚喉结,嗓音低哑:“将军从未责罚过属下……”

只是勾去了他的魂而已。

对于追星昧着良心的答复,林策心满意足收回眼神,冷瞥了一眼周则意。

周则意看将军府兵士的反应,就知他们不敢说林策半点不是。

徐如是林策最为信赖的心腹大将,对林策钦佩仰慕,死心塌地,想必容不得别人说将军半点。

周则意心中瞬时涌出一股酸涩。他不敢惹徐如不悦,只能迁怒宁越之。

“恭王派人冒充将军府,这么大一件事,你的探子没查到?”

宁越之眉头一皱,眼色阴沉。

并非因淮王的怪罪,而是他派出去的探子,确实没上报这一消息。

他的林大将军心情不悦,他派人调查,亲自过问,比周则意更为上心。

可他的手下确实没打听到这一情况。

也是今日在书画作坊偶遇镇北军,才知晓这段时间林大将军究竟为何大发雷霆。

阴恻目光又转向谢信。

孙有德曾透露,孟逐月和孟追星曾在外和人动手。武艺高强的孟追星都任务失败,对手必然极难对付。

整个京城里,除了位高权重,府中高手如云的右丞相谢信,还能有谁。

微哑嗓音阴阳怪气:“谢相公务繁忙,还能注意到这点市井小事。”

谢信眉眼含笑,一如往常悠哉闲适的模样:“这事确实只是个微小苗头,若是别人的事情,谢某或恐难以第一时间察觉。”

“但此事和将军府有关,谢某对林将军关怀心切,自然密切注意将军府的动向。”

第一次,逐月售卖的画像,被奸商高价转卖,是他发现。

第二次,有人模仿逐月的画,冒充将军府名义售卖,还是他最先察觉。

画像印制麻烦,几天时间没做出几张,尚未引起大波澜,确实如谢信所言,只是个极其微小的苗头。

连宁越之派出的探子,也未打探到这一情况。

谢信毫不掩饰,堂而皇之朝众人明言:他就是派人紧盯着将军府的一举一动。

如此坦白,一时反倒令人无话可说。

林策冷冷看向他。

谢信有意让帝位空悬,作壁上观几个周家人的争斗,也不去追查刺客和私造军械,成日就盯着将军府,找他的麻烦。

此前他二人暗潮汹涌,明面上未曾表现如此明显。

此时谢信将昭然若揭的一层薄纸毫不掩饰地戳穿,偏偏他是谢家嫡孙,和钟家世代交好,自己又是权倾朝野的右相。

林策明知谢信处处针对自己,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谢信被林策这么一看,动作明显一顿,嘴角翘得更高,惺惺作态道:“谢某对林大将军情深意重,自然尽心竭力,为将军排忧解难。”

大义凛然的模样,似乎他如此关心将军府的动向,果真出于一番好意。

本就鸦雀无声的大厅,此时更是气氛冷啸,沉寂得落针可闻。

忽然啪的一声,惊堂木掷在桌上,一楼大厅的说书人侃侃而谈:“近日坊间盛传,有户人家,家中幼子常年体弱,请过许多大夫,无论吃什么药,都不见好转。”

“那户人家抱着一试的心态,请了一张林大将军的画像,供奉家中。没过几日,幼子病情竟然奇迹般的无药而愈,如今已活蹦乱跳,与常人无异。”

“街坊都说,他家幼子并非生病,而是遭遇邪祟。林大将军的画像供奉家中,驱赶了邪祟,稚童当然痊愈。”

林策一行人坐在楼,说书人模模糊糊的声音从一楼大堂传来,声音入耳,几道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林策脸上。

一楼声音还在继续。百姓听到说书人的话,纷纷好奇询问:“真有此事?”“果真如此神奇?”

许多人动心:“家里供奉一副画像而已。即便无效,也无坏处。”

“万一真能驱赶邪祟,何乐而不为。”

经人这么一说,百姓们宁可信其有,表示自己也要请一张林大将军的画像挂在家中。

“前些日子,将军府画师亲笔描绘林大将军真容,”说书人声音回荡在整座酒楼,“林大将军平日带着麒麟鬼面,看起来恐怖。面具一取,其后真容更加骇人。”

“据买过将军府画师神像的人说,林大将军青面獠牙,额生目,真如夜叉一般,可吓退邪祟恶鬼。”

“各位看官,请林大将军画像的时候,一定要请将军府画师的真迹,千万别买到外头那些假冒伪造的西贝货。西贝货不顶用。”

百姓无不点头同意。正因为林大将军相貌丑陋,才能驱邪避凶。买一幅假的,画的好看的能起什么用。

一二楼人声鼎沸,喧哗热闹,楼却沉闷死寂。

几个羽林卫实在顶不住上官那一桌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心中又十分好奇,忍不住问邻桌的镇北军:“你们将军究竟长什么模样?真如传闻中一般,相貌丑陋,神憎鬼厌?”

镇北军士宛若未闻,一声不吭,直将头埋在空碗里。

周则意又寻到搭话机会,见缝插针问林策:“林将军果真如此?”

他上回去将军府,知道那画像是孟逐月所画,也对林策真容有几分在意。

追星和宁越之清楚真相,看着眼前金相玉质的林大将军真容,嘴上不言,心中好笑又无奈。

二人互相敌视,心中却有相同的私心,希望林策能带上面具出现在人前,免得摄去更多人的神魂。

但听到众人说他相貌丑陋,又莫名不是滋味。

只有林策毫不在意,一本正经答道:“逐月画技不到家,真正的林将军,比画像还恐怕百倍。”

周则意怔了怔,心道:林策那凶横脾气如此令人讨厌,真应了那句俗话,相由心生。

只是他怕引得徐如不悦,心里再怎么讨厌,也不敢在他面前说林策半分。

谢信一贯的藏刀笑意挂在微弯眼角,撇了一眼周则意,又笑看向“徐如”。

镇北军无论上下,训练有素,一行人很快吃完膳食。

林策双手抱肩,冷眼看着不知是不是食脍不够精细而难以下咽的个人,慢吞吞的举动令他等得有些不耐烦。

周则意不敢让他久等,匆忙放下碗筷,示意自己不吃了。

“剩饭?”俊丽眼梢凶光毕露,看着他碗中还剩了一半的米饭,“看来殿下软禁在定国侯府十年,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周则意被褫夺爵位,贬为庶民,软禁在衰败的侯府。

林策亲自领着孙有德,带着太后懿旨把他放出来,那日明明见着周则意遵照宣武帝的诏令,只穿着庶民的布衣。

太后悄悄接济,宣武帝假装不知,周则意这十年来不曾缺衣少食,也绝不会如从前的小世子那样锦衣玉食。

才出来多久,又摆出一副王孙公子的做派?

明明是冷嘲热讽的一句话,落在周则意耳中,生不出一点恼怒。

在他深慕的这道春风面前,无论对方指谪什么,他都只有满园春色,繁花似锦的欢愉。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徐如责怪他剩饭,实在太有道理。

他急忙重新拿起竹筷,直接将剩下半碗米饭两口刨进嘴里——连菜都没夹,就这么将米粒一颗不剩吃的干干净净。

林策收回眼神,再不理他。

另一旁的宁越之,吃了几口后本也不打算再吃。虽是这座酒楼里最好的饭食,和宫里的御膳相比太过粗糙,味同爵蜡。

然而淮王受了白眼,他也没胆在林大将军面前造次,急忙同周则意一样,把碗中所剩食物吃的一干二净。

谢信出自诗书簪缨的名门望族,世代豪族的奢华更甚周家皇室子弟。这顿饭食对他来说同样难以下咽。

他吃饭的动作本就贵气儒雅,此刻更像故意打算让林策久等一般,悠哉温吞细嚼慢咽。引着林策等得不耐烦的冰冷目光投到他身上后,他嘴角翘得越高,动作越发缓慢。

若能让对方这么一直干等着,看着他吃,半碗米饭,他能吃到天荒地老。

只不过脾气凶横的林大将军,不可能耐着性子等他。

待羽林卫的军士吃完,林策直接起身,吩咐众人出发,将谢信视若无物。

眼见自己要被扔下,谢信才将碗中剩下的几粒米饭吃完,起身跟上。

嘴里还自言自语小声笑说:“能得一位勤俭持家的夫人,是后宅之幸。只是顿顿都朴素节俭吃这样的粗茶淡饭,为夫恐吃不消。”

队人马重整队伍,浩浩荡荡离开酒楼,策马前往张叁家所在。

刚一靠近,还未走到门口,林策就已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张叁非官非吏,只是一介布衣,但家中富贵,住的宅子是一座高门深宅的大户院落。

这样的宅院,内里仆役无数,白日应忙着做活,脚步来往匆忙有序。

绝不该现在这样,一片死寂,毫无一点人气。

在院边停马后,林策并未如往常那样,直接破门而入。

他眉眼一瞥,训练有素的亲卫即刻上前,敲响紧闭的宽大院门。

闷响从厚重木门上传开,独门独院的大宅,门前街道少有行人路过,咚咚的敲门声回荡在寂静街道,无端为悄寂添上一缕阴寒。

亲卫敲了半晌,越敲越大声,无人应门。

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聆听片刻,亲卫回禀道:“院里没人。”

“一点脚步声也没听见。”

林策丝毫不怀疑手下精锐的判断。

一点脚步声都听不见,对于这样一座大宅来说极不寻常。

既然无人应门,只能破门而入。

他一脚踢上,嘭的一声轰响,厚重大门抖了几抖,落下一片飞扬尘土。

颤动渐止,尘土散去,大门依旧挡在眼前,阻隔着进院的去路。

门没踢开。

追星见状,即刻上前,又踢了一脚。

他内力深厚,一脚踢下,寸厚的木门被踢出一个深坑,几乎踢穿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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