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1/2)

董太后薨了?!

林策诧异询问:“什么时候的事?”

他上午入宫的时候,那老太婆还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距离现在才几个时辰,怎么突然薨了?

廷尉正卿先瞅了谢信一眼,再直言朝林策道:“就在今日上午,将军走后不久。”

“廷尉府官员已经查验出,太后薨于剧毒。”

“经审问,长宁宫的宫人都说,那时林大将军恰巧入宫觐见太后。当时只有将军和宁大人在殿内。”

廷尉正卿告罪:“将军身负嫌疑,下官不得不来请将军去廷尉府问话。”

林策眉头一皱:“周……淮王和宁越之呢?”

“太后薨天,内廷只剩淮王殿下。殿下坐镇内廷,处理宫中一切大小事务,宫中的一应调查,也由殿下主持。”

“至于宁大人,”廷尉再次偷瞄谢信,“宁大人和将军一样,身负嫌疑,已被请入廷尉府暂住。”

宁越之被关入廷尉府大牢?

獠牙夜叉面具遮挡的眉宇皱的更深:“宁越之怎么说?”

廷尉正卿面露难色,沉默不语。

林策斜睨一眼不愿告知他情况的廷尉正卿,对方不想说,他也不勉强。

这些是依附谢信的人,他们询问出来的结果,他也信不过。

他大步出门,朝孙有德道:“备车,去廷尉府。”

他要去见宁越之,自己问个清楚。

三刻钟后,林大将军到了廷尉府——并非被羽林卫请去,而是带了一队亲兵,高视阔步走入大牢。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官。

廷尉府大牢光线昏暗,阴冷潮湿,牢房里关着许多重犯,血腥混着臭气,臭味熏天。

宁越之因身负巨大嫌疑被投入狱中,然而真相未明罪名未定,他仍是手握内廷大权的散骑常侍。

廷尉府官员不敢同对待寻常疑犯那样对他严加拷问,反为他清理出一间干净的牢房,给他备上茶水,请他“小住几日”。

太后薨天,本就浑浊的时局更加混乱。

皇城内廷的一切权力,顺理成章落到淮王手上。

只要宁越之还是他的亲信,只要谋害太后并非他所为,嫌疑一旦洗清,宁越之可以即刻回归。

廷尉府官员皆听说过这个宦官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众人不免有些担心:此时若得罪于他,指不定往后怎么报复回来。

林策在狱卒带领下,走向最里间,关押宁越之的牢房。

林大将军逾矩越权,廷尉正卿心中十分不满,黑着脸小跑跟在他身后,却拿他毫无办法。

一品镇国将军,高了九卿二级,何况手握兵权,在朔北就是土皇帝。

虽说到了京城,天子脚下需得有所收敛,不能如在朔北那般横行无忌,但林策此时的行径,丝毫没把廷尉府放在眼里。

廷尉正卿气的发抖,希望同行的谢相能帮他主持公道。

谁知谢相半句话都没说,任由林策独断专行作威作福,更助长他飞扬跋扈的气焰。

宁越之正斜躺在干燥草堆上,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悠闲睁开眼。

见来的人竟是他的林大将军,他一愣,情不自禁喜上眉梢。

林策仔细打量宁越之片刻,朝他扬了扬下颌:“究竟什么情况。”

宁越之摇头:“我也不知。”

“我送了将军出宫,再返回长宁宫时,宫女说太后犯了困,回房小憩。”

“没过一会,房中值守的宫女觉得情况不对,上前查看,太后已经毒发。”

“宫人在太后喝的茶水中验出了鸩毒。”宁越之嗓音微微一颤,“就是我们在长宁宫议事时,她喝的那一杯。”

林策还清晰记得,太后怡然端坐,小口啜茶的模样。

那个年过半百的妇人,虽然芳华已逝,言行举止仍旧处处透着高华沉稳的雍容气势。

鸩毒味微苦,却被太后爱喝的茶水遮盖了异味。只需一点,半刻就可夺人性命。

林策极为讨厌这个心中满是城府和算计的老太婆。

但她就在他眼前喝下毒药,这么个死法,让他难以接受。

“这杯茶谁送去的?”

宁越之再次摇头:“我到宫门口迎将军入宫,出来之前还没有这杯茶。”

“不知是谁趁我不在之时,将茶奉上。殿下应该在宫内调查此事。”

调查结果还没出,他已被打入大牢。

太后服毒前后,宁越之都和林策在一起,他知道的,并不比林策多。

林策无奈,只能朝他道:“你先在这儿住着。”

等周则意和廷尉查出真凶。

他又点了两个跟在身后的亲卫:“你们在这帮忙守着,别让他跑了。”

这哪是不让他跑!分明是担心廷尉府的人对宁越之严刑拷打,趁此机会废了他这个人。

廷尉正卿脸色更黑,求助的眼神看向谢相。

谢信依旧并未反对林策的专横跋扈。

廷尉府只能忍气吞声,强自咽下这口气。

林大将军如此关心自己,宁越之忍不住嘴角高翘。即便阴暗潮湿的大牢,似乎都成了世外桃源。

几人走出大牢,钟誉问向林策:“你相信他说的?”

林策鄙夷不屑瞥了他一眼:“宁越之由太后养大,是太后亲信。太后薨逝,对他有何好处?”

倘若嫌疑洗不清,宁越之的权势地位就成了东流的逝水。

钟誉被呛了一口,不服气诡辩:“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受太后责骂,心中愤怨生了反心?”

“谁不知宁越之这人气量狭小,心肠歹毒。他哪会懂得感恩,对太后忠心不二。”

林策懒得浪费唇舌同他争辩。

宁越之值不值得信任,他心中自有衡量,轮不到钟誉说三道四。

他只是有些奇怪谢信今日沉默的态度。

谢信本来和宁越之水火不容,二人勾心斗角,内廷外廷争斗多年。但他们却因为姚林郡主的婚事,破天荒联了手。

此刻宁越之罹祸,不知谢信还会不会趁机落井下石。

林策目中无人的态度,令钟誉越发火大。

一想到林策和这个佞幸举止亲密眉来眼去,他就替谢信,更替徐如不平。

林策善兵善谋,骁勇彪悍,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对于南昭战鬼开疆拓土的功绩,他心虽不甘,却真心实意地佩服。

但林策用情不专,又令他极为愤慨。

林策怎么敢有负徐如!

他不禁冷嘲:“一个佞幸阉宦,竟然让你如此看重?莫非他在房中另有什么本事?”

林策反唇相讥:“看来你的脸还打得不够肿。早知道多打几拳,让你说不了话。”

徐如打的自己,钟誉没有半句怨言。

徐如要打他,他把脸凑上去任由他打,还要关心对方手疼不疼。

但他本就和林策有竞争心,想和他切磋,再胜过他。

此刻听到林策的嘲弄,他伸出手,勾指挑衅:“来,打一场。看谁把谁的脸打肿。”

忽而心念一转:“这里是廷尉府门口,不合适。去你府上打。”

这样他就可以见到徐如,让徐如知道,他的武艺强过林策。

林策漫不经心嗤笑:“打架还要选地方?”

“行,地点你定。老子奉陪到底。”

“钟凌朝。”一旁的谢信哭笑不得,“别添乱。”

钟誉尚且不知林策就是徐如。他二人都武艺高强,拳脚相交一个不留神把他的将军伤到,他不得心疼死。

他朝心上人讨好:“钟凌朝口无遮拦,季宇别和他一般见识。”

“谢书怀,”钟誉睁大了眼,“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谢信不满斜睨他一眼,示意他把嘴闭上。

钟誉惹了林大将军,以将军的气性,这笔帐肯定要算在自己头上。

何况钟誉口不择言,同样令他大为恼火。

林大将军偏心宁越之,本就让他心生妒忌。

偏偏钟誉为了逞口舌,还暗讽他二人有床笫之欢,他心中更为酸涩。

“听闻孟侍卫近日离了府,将军正派人各处打听他们的下落?”

谢信一直派人紧盯将军府动向,早听到风声,还没找到机会询问。

这事孙有德在负责,这几日事情多,林策没顾得过来。

他恶声恶气道:“少他娘的多管闲事。”

谢信不以为意,言辞暧昧:“季宇的事,就是谢某的事。将军若要寻人,谢某可差府中随从帮忙寻找。”

“用,不,着。”

此时刚好走出廷尉府大门,谢信说着“劳烦季宇送谢某一程”,已朝车厢里钻。

几人从将军府来此,都坐的将军府车驾。

林策冷眼看着谢信和钟誉上了车,自己没上,吩咐驾车的亲卫:“送谢相和钟将军回府。”

亲卫:“将军你……”

“我自己走回去。”

来的时候事情紧急不容耽搁,此时不着急赶时间,他不想和这两个人待在同一车厢里。

看着心烦。

已经在车内坐好的谢信听见,啼笑皆非。

心慕之人对自己诸多成见,把嫌弃写在脸上,无论他怎样示好,未见一点成效。

林策如此讨厌他,他怎敢唐突朝人表明心迹。

他无奈叹笑,下车讨好道:“既然季宇有雅兴,谢某陪你一同散步回府。”

林策:“……”

他不就是不想看到谢信才选择走回去?

谢信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心烦皱眉,身形轻灵一动,瞬间跃入车中。

谢信哑然失笑,他刚从车上跳下。此刻只能一掀衣袍,又躬身上车。

回到谢府,钟誉不满冷哼:“你在林策面前这么低声下气做什么?”

谢书怀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向来轻世傲物,自视比他还高。

就算在皇帝面前,恐怕也没这般恭谦。

“你往后招惹林大将军,别把我牵连进去。”谢信警告道,“找他切磋武艺可以,一定不能伤人。”

“他是徐如……”

“我知道他是徐如的主帅。”

钟誉越想越不甘,谢信话还没说完,他就直接打断。

他不愿承认,林策不仅是徐如侍奉的主帅,更是他交付身心之人。

“可你心慕徐如,有必要对林策奉承讨好?”

林策是情敌,更应想办法挑事找茬,发泄心中闷气才对。

谢信做了几年丞相,气度变大了,真成“宰相肚里能撑船了”?

谢信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记住我说的就成,多的别管。”

钟誉啧了一声,不再多言。

谢书怀做事,有他自己的道理,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也不打算再置喙。

但林策对徐如用情不专,他不会坐视不理。

他转移话题:“太后薨天,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毒杀太后并非易事,有人早就处心积虑,布下一个局。”谢信故作高深,“那人此前藏在暗处,我们不知他的存在。”

“如今他行动,必然露出痕迹,背后更大的阴谋,很快浮出水面。”

“我们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

林策回到府上,告诉了孙有德太后的死讯。

孙有德呆愣在原地,足足僵了一炷香时间。

沉默良久之后,他黯然一叹:“太后还未至花甲,身体安康,本可长命百岁。”

“她十年前痛失爱女,宣武陛下又才驾崩不到三个月,她两次白头人送黑头人,即便贵为太后,此生憾事良多。”

话音一落,又是片刻沉寂。

随后他哑声道:“淮王殿下少时父母双亡,好不容易才从侯府出来,祖孙团聚两月,还未来得及享受天伦之乐,如今,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宫中事务繁多,他要坐镇皇城主持大局,防止人心慌乱,又要安排太后葬礼,还要找出凶手,这么多事一下子全压在他头上,也不知他应不应付得过来。”

林策缄默不语。

“将军,”孙有德目光恳切看向他,“你……”

“我明日进宫一趟,看看情况。”

太后遭人毒杀,此事甚为严重。

无论内廷外廷,都把消息压着,先调查凶手。

林策虽身负嫌疑,除非他自愿去往廷尉府,羽林卫不敢动他。

但廷尉府不满他仗势欺人专横跋扈,派了卫队守在将军府门口。

此时他若离京,即刻会被视为谋害太后的凶手,由丞相和三公下令缉拿。

林策自然不会在此风口浪尖上擅动,他连将军府都不打算出。

羽林卫在将军府大门守着,监视他动向?

他命人关上府邸大门,一句“病了”,闭门谢客,面具一摘,换做徐校尉的身份,从小门出府。

***

“镇北将军府的人?求见淮王殿下?”

宫门守卫看着林策递上来的腰牌,将这个镇北军“校尉”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片刻之后才道:“你在这等一下,我进去通报。”

宫里发生大事,进出都检查得极其严格,值守的羽林卫心中不太愿意放这个陌生人入宫。

他们官职相同,京官默认比地方官员高半级,以宫中守卫的职权,本可以直接拒绝让镇北军一介校尉入宫。

怎奈这人长得太漂亮,还拿着林大将军的令牌,不知和林大将军除了上下级,还有没有别的关系。

羽林卫不敢直接阻挠,只能进去找内侍通报。

宫中在追查毒杀太后的凶手,情况十分混乱。所有宫人都经过了严密盘查,能够完全证明清白的,才在宫中继续做事。

其余之人,但凡有一点沾边,都被停了职,继续等待调查。

身负嫌疑的,几乎都待在自己房里,没人敢此刻在宫中胡乱行走。

——都怕自己嫌疑洗不干净,无缘无故遭受不白冤屈。

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个个提心吊胆。

鹤生暂代了宁越之的权职,听到此事,虽禀明淮王,却没说求见的人是谁。

周则意心中烦乱,冷漠道:“将人领去永泰殿。”未再说其他。

鹤生领命而去,叫了一个小常侍,重复了淮王旨意,态度不咸不淡。

内廷里的宦官,权势争夺更甚外廷,说话也极为讲究。

有什么安排,都不会明面上说出来,全靠下面的人揣摩。

小常侍见到鹤生大人的冷漠态度,即刻会意:这人是镇北将军府的,不能直接拒之门外。

但淮王并未打算立刻召见,只需领入殿中,将人晾着就成。

小常侍领命去往宫门,迎接林策进入内宫。

见到这么一个天姿绝世之人,心中登时一惊。

然而从淮王殿下和鹤生大人的态度来看,他们有意冷落,他就得顺着主子的意,故意刁难,才能讨主君欢心。

看菜下碟的小阉宦,本已起了轻视之心,见人相貌出尘,心中更为鄙夷,且暗自腹诽:

身材这么瘦弱,怎么上阵杀敌。拿着将军的令牌,怕不是以色侍人,靠爬床才得了将军喜爱。

这么一想,嫉妒之意更甚,态度更为傲慢。

他鼻孔朝天在前面慢悠悠领路,尖着嗓子,朝这个从穷乡僻壤来的兵士拿腔拿调:“进了宫,别东看西看,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似的。”

“东西也别乱碰,宫里的东西,可不是你们军营中的便宜货,碰坏了,你一条命都陪不起。”

他一路上明着暗着贬低朔北,贬低镇北军,暗示他们这些兵士出身卑贱,不配来京城,来皇宫这样富贵奢华的地方。

这些阉宦狗眼看人低,林策不是不知道。

他忍着没发作,冷笑看他作妖,听听他能把镇北军贬低到什么程度。

毕竟京城的人,心里瞧不上他们,表面照样得恭恭敬敬,点头哈腰。

当着他面拿乔的,他回京两月,今日第一次遇见。

官位不高,架子比谁都大的小常侍将林策领到永泰宫大殿,轻慢道:“等着。殿下忙完要事,自然会召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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