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1/2)

柳惜然暗暗咬牙,竭力维持着温柔动人的模样。

宋逐寻依旧沉默。

宋逐烽玩兴十足看着这三人,摸着下颌愉悦低笑:“有趣。着实有趣。”

比话本中争风吃醋的故事好玩多了。

程月璃再次和秋心挽着手,同赏街灯。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1)十五夜观灯卢照邻

秋心心情大好:“柳惜然那模样,看着太解气!”

以往,柳惜然总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在程月璃面前炫耀五皇子对她的好,将程月璃气的怒不可遏。

如今,程月璃不再爱慕五皇子,也不再轻易动怒,轻而易举把柳惜然气的脸色铁青。

“我若是小姐,就再和晋王同走一段路,气不死她!”

柳惜然嫉妒金尊玉贵的栖霞县主,就让她嫉妒得更彻底。

程月璃打趣道:“你家小姐我,是这么肤浅的人?”

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晋王不好惹,她想尽快远离。

秋心笑了笑:“听说五皇子并未派人去柳侍郎家提亲。”

程月璃瞅她一眼:“还知道的挺多。”

秋心俏皮吐了吐舌。

高门大户家的侍女,私下聊天嘴碎的很,什么八卦都聊,什么消息都传。

栖霞县主和五皇子婚约一取消,打听县主的多,打听柳家的人也多。

按理说,宋逐寻应当尽快派人上门提亲,合八字,定婚期才对。近期若有黄道吉日,都该筹备婚礼了。

可宫中和柳家一点动静都没有。

秋心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嘲弄:“是不是五皇子看清了柳惜然的真面目,不打算娶了?”

“若是如此,他俩今晚就不会一同前来观赏花灯。”

以程月璃这么多年对宋逐寻的了解,宋逐寻若变心,不会再和柳惜然单独外出。

而柳惜然……

柳惜然在宋逐寻面前,永远是那个贤良淑德的柳惜然,那也是她的面孔之一。

她的心机,她的嫉妒,她所有的手段,只会在程月璃面前使用,绝不会让宋逐寻见到。

至于宋逐寻为何还不提亲,她根本不在乎。

天空忽然响起嘭的一声,一朵金色烟花炸裂,照亮漆黑的天幕。

紧接着万千火光升起,似如万树花开,吹落星如雨。

秋心情不自禁“哇”了一声,瞬间把柳惜然和五皇子这对败兴男女抛在脑后,高声道:“小姐,烟花好漂亮。不知明年还能不能看到。”

“怎么不能?”程月璃笑容明艳,比漫天星雨更为灼目:“明年,后年……你若喜欢,我年年带你来看。”

不仅京城,扬州,锦城,西凉,南中……天下美景何其壮阔,为何要困于高墙深宅的方寸之地,为个不值当的男人,争的头破血流。

二人尽兴而归,在银雨飘洒中笑靥如花。

此时尚不知前路风雨,光阴难回溯,路遥无归期。

***

淡日照暖,残雪无多。

宋逐寻正在书房中作画,小太监多宝凑过来赞道:“殿下丹青妙手,惟妙惟肖,神形兼具。这画的是柳家小姐?”

画中女子身着娟纱如意月裙,身姿柔美曼妙。只是五官尚未勾画,脸部仍是空白。

宋逐寻嘴角微勾,未置一词。

多宝试探询问:“殿下打算何时迎娶柳家小姐?中宫刚又派人来问了。”

明明是盼了两年的婚事,现在能娶了,不知为何又毫无动静。

宋逐寻作画的手一顿,片刻后闷声道:“婚姻乃人生大事,岂可仓促。”

他也不知为何,每说到此事,心头便是一滞,似如有几分心虚——朝柳惜然提亲一事,他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口。

“殿下说的是。”多宝附和:“婚姻大事非儿戏,殿下爱重柳家小姐,自是要将所有事情都准备妥帖,才好开口求娶。”

他撇了撇嘴:“也只有栖霞县主那样的,只凭一时兴起,想嫁了,即刻就要过门,不想嫁了,说断就断。”

闹着玩似的。

他又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县主喜欢殿下这么多年,如今说放下就完全不理不睬,未免太过绝情。”

多宝从小伺候五皇子,栖霞县主对五皇子如何死缠烂打,他看的一清二楚。

无论殿下怎样冷眼相向,甚至不留颜面大声叱责,她都浑不在意。

脸皮厚的怎么赶都赶不走。

好歹是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一旦不爱,则完全视若无睹,凉薄如斯。

宋逐寻眉头微皱:“慎言。”

“是。”多宝应下,乖乖闭了嘴。

栖霞县主凶蛮暴躁,动不动抽人鞭子。虽然他是五皇子身边的人,不怕她,但这些话传入她耳中,必定记恨在心。

可惜没过多久,嘴闲不住,又道:“殿下,你说,县主会不会依旧深慕着殿下?”

多宝始终觉得,深爱一个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何况自家主子有匪君子翩翩如玉,在十多个皇子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一个。

栖霞县主人坏,眼光却是不差。

“殿下,县主想必还是深慕殿下的,只是自知无望,忍痛成全。”

宋逐寻心头一震。

笔尖墨滴淌下,刚好掉在画中美人的脸上,黑墨晕染了整张面孔。

这幅画作,算是废了。

“五弟好兴致。”一声朗笑从门外传入,宋逐烽大步走了进来。

多宝急忙行礼。

宋逐寻好奇道:“四皇兄所来何事?”

宋逐寻元服后便出宫建府。

宋逐烽少时离京,京中没有自己的府邸,如今暂住宫中。

待得无聊,隔三差五不请自来在五皇子府上转悠一圈。

兄长生性豪放不拘小节,同胞兄弟关系亲厚,宋逐寻也不以为意。

“我帮皇兄跑个腿。”宋逐烽闲的没事做。他口中的皇兄没有排行,便是当今太子。

“过几日立春,皇兄要在京郊的梅园举办一场私宴。”

立春后,梅花便凋零。京中权贵们喜欢在这一日开宴,欣赏寒梅最后的盛放。

宋逐寻点头:“我一定到场。”

“不是。”宋逐烽勾嘴一笑,“皇兄让我问你,是否要他下帖,邀请栖霞县主。”

栖霞县主甚少参加青年权贵们的私宴。

以前没人请,现在请不到。

据将军府里的人说,送入府中的请柬,县主看都没看,直接叫人扔走。

后来将军府的门房见到请柬,统统拒收。

“县主身体不适”“县主又卧病在床”

可前日上元灯会,县主上街,精神十足,哪像重病之人。

宋逐烽玩味一笑:“皇兄说,问问你的意思。若想邀请县主,他就下帖了。”

宋逐寻怔了片刻,回道:“皇兄的宴会,自是想请谁就请谁。我和县主如今已无任何瓜葛,此事全由皇兄定夺。”

宋逐烽别有深意,笑着打量他片刻,扬着嘴风风火火走了。

多宝又撇嘴:“晋王就爱拿殿下寻开心。”

他们哪是怕五皇子和县主退婚后见面尴尬——那眼神,分明想看他俩尴尬。

11

程月璃在院子里练剑,看书,仿佛院外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

秋心和两个侍女一同进入院门,她手里拿着一张大红烫金请柬,另外两个侍女,手上抱着一大摞。

即便县主以养病为由拒绝了所有的邀请,世家子弟们的请柬依旧如雪花飞来。

大概是觉得,只要心诚,总能打动县主。

程月璃无语:“不是让你们直接拒收吗?”

收了还得拿去扔。

秋心:“人公子小姐们亲自跑来将军府门口递的。”

下人们怎敢推拒。

程月璃淡淡哼笑,吩咐她们待会扔的时候,扔到将军府后巷最显眼的位置。

“小姐,”秋心将自己手里那张递到她面前,“这个……”

“谁家的?做工还挺精致。”秋心单独拿出来,下帖的人必然不是寻常世家。

程月璃接过,漠不经心翻开扫了一眼。

当世的印刷技术已经成熟,批量的文书都以字模印制。

请柬这一类的书信,词句都是定式,少有人全文亲笔书写。

只有邀请的宾客身份特殊,为了表示与旁人的不同,才会手写。

大多也是由下人代写。

这份手写的请柬,字迹铁画银钩,shén • yùn超逸,如字帖般工整漂亮。

程月璃依稀有些眼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待到扫到落款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宋逐昭。

原来是宫里派人送来的,难怪秋心不敢怠慢。这是哪位皇子的名讳,听起来十分耳熟。

想了半天,程月璃忽然一怔。

宋逐昭,东宫太子。

秋心看到“宋逐”二字,知是皇子。可今上十多位皇子,她知晓名讳的只有宋逐寻,以及家喻户晓的宋逐烽。

此时知晓了东宫名为逐昭,却并不高兴多了和侍女们的谈资,身子一抖,问:“小,小姐,你去吗?”

程月璃盯着请柬,默默思忖对方是何意。

她自小在中宫长大,和太子相识,然而太子入主东宫之后,二人再无任何往来。

太子也和别的王孙公子一样,不喜凶悍蛮横的栖霞县主。偶尔在中宫相遇,顶多看她一眼,从不交谈。

这回居然破天荒地邀请她去京郊梅园参加私宴。

片刻后,程月璃微微扬了扬嘴。

东宫亲笔书写的请帖,怎敢不去。

储君相邀,别说她没病,纵使真的卧病在床,也必须爬起来,去往梅园赴宴。

“这张帖子留着,拿去垫桌角。”她吩咐秋心,“别传出去了,让东宫听见罪名不小。”

说罢便去做其他,再不多言。

***

三日后,程月璃乘坐的马车出了京城,驶往京郊梅园。

梅园是太子名下的别业,庄内山水楼台相映,庄后梅林占地极广,大有“直到南山不属人”之势。

储君邀请的宾客,都是一等勋爵家的子弟。入庄可以携带玩伴,侍女护卫之流只能在偏院等候。

程月璃在庄外下了马车,被庄内的侍女迎进。

宴会设在庄内花园里,她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宾客,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寒暄谈笑。

见到栖霞县主,不少宾客起身,同她见礼攀谈。

也有一些细碎杂音随风飘入耳中。

“栖霞县主排面大,寻常人请不到,只有太子相邀才会赏脸光顾。”

程月璃只作未闻,微扬着嘴和前来搭话的人交谈。

她举止大方,谈吐优雅,众人气氛一片和乐,完全看不出她平日拒绝了这些人的邀请。

似乎她的确因为养病无法出行,并非故意推拒。

因是私宴,并未像宫宴那样按爵位官阶排座次。相熟的宾客们挨在一起,十分随意。

程月璃没有闺阁密友,也不打算和哪位世家公子混得太熟,寒暄完毕后,径直走到角落处的案几坐下。

选坐角落的,都是平时不爱交流的孤僻之人。大家自顾自赏花看景,喝酒吃食,落的清静。

虽无人再上前找她攀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和悄声议论从未断过。

她今日穿着一身红底淡色鸾纹劲装,窄袖,长裤,云靴,衬出身形高挑瘦削,干练利落。

整个人犹如冬日绽放的红梅,淡香疏影,艳色夺目。

却和整个宴会场格格不入。

武服劲装,乃江湖侠女间流行的装束,和门阀世家隔着深渊沟壑。

大衍女子讲究贤良淑德,世家女们都穿端庄长裙。

遇到隆重场合,盛装华服长裙曳地,从未见有女子穿着劲装赴宴的。

上元夜宴那晚,程月璃表演剑舞便罢了,今日赴宴也这么穿,显得不伦不类。

程月璃丝毫不觉有问题,大大方方任由别人议论。

自落水苏醒后,她再没穿过长裙。

起初在自家院里,因为练剑之故,身着劲装。

时间久了,反倒不习惯拖曳的长裙,只觉短裾和贴身长裤方便。

除了衣服,还有发髻。

女子爱梳漂亮发髻,各种式样轮换着来,京中一段时日便会换一种潮流,女子们趋之若鹜。

可现在,程月璃不爱让秋心给她梳头了。

挽一个发髻,动不动呆坐小半个时辰,她嫌麻烦。

发髻换来换去也没觉得有多大变化。还是高马尾,和劲装最相配。

并非不喜欢打扮。发簪,耳环,腰坠……她喜欢做工精美的华贵首饰。

世间女子哪有不爱美的,品味不同而已——虽然在别人眼里,有些另类,甚至有些敷衍。

储君的宴席,世家女子无不花上一两个时辰精心装扮,她却连妆都没怎么化。

程月璃觉得这样好看,就喜欢这样穿着出门,随便旁人怎么非议。

还是那句话,又不掉块肉。

经历了生死,没有什么看不开的。

程月璃悠闲端坐,静心品茶,将周围所有的喧闹抛在她的世界之外。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她喉咙微痒,不由得咳嗽几声。

“怎么?县主抱恙,身子还未养好?”晋王宋逐烽高视阔步走到她身边,未经询问径直在她旁边坐下,仿佛理所当然般和她同坐一席。

难怪太子忽然给素不相交的她下请柬,想必是晋王的主意。

程月璃淡笑:“体虚,需静养。还在服用黄御医开的方子,药材都是娘娘赐下的。”

她平日闭门谢客,拒绝众人邀请的借口,并非信口胡诌。

“是么?”宋逐烽漠不关心笑道:“本王未曾听母后说过。”

那是因为他根本不关心,听过也忘了。

他又随口道:“今日出门可有影响,可需本王明日叫黄御医再给县主诊治?”

“多谢晋王。我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偶尔出门一次也不妨事。”程月璃嘴角微扬,“晋王和大衍将士们驻守边关,天寒地冻,日晒雨淋,条件艰苦。我能在京城府邸养病,已是极为幸运。”

宋逐烽逢场作戏的轻浮笑容蓦地一滞。

程月璃对他假装恭敬,态度显而易见的敷衍。但她寥寥几句,总能戳中心坎,令他心中一震。

这个巧言令色的县主,口齿伶俐。

偏生又带着几分真挚,使他大为畅快。

二人谈话间,四周投向程月璃的目光更为厚重。

宋逐烽径直在她身旁坐下的举动本是无礼之举,然而此时没人会这么认为。

只有关系亲密的男女才会同坐一席。

众人无不疑惑:晋王和栖霞县主,何时交好了?

更有高门贵女好奇又羡慕——晋王难不成,看中了县主?

众多打探的目光中,一缕锐利如刀的视线夹杂其中。

程月璃猛然一转头,毫不避讳地迎上。

这则饱含嫉妒,愤怨与不甘的目光,她十分熟悉。

柳惜然。

柳惜然出现在此处,没人感到意外。

太子设宴定会叫上五皇子,五皇子定会带柳惜然出席。

程月璃入院的第一眼,也有意在人群中找她。

那时两人对视一眼,柳惜然移开目光不再看她。她也不再关注对方。

此时晋王主动与她同席,看似亲密,柳惜然不忿的目光瞬间投了过来。

程月璃不打算主动找柳惜然麻烦。但对方再想害她,她也绝不轻饶。

而此时的柳惜然,并未给她带来麻烦,反而给无聊的宴会添了乐子。

她扬起嘴角,隔着三丈的距离,用无声的口型朝对方笑道:你放心。

你放心,晋王和我,什么关系也没有。

柳惜然嫉妒她,最不愿见她过得好。

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晋王和她有暧昧,柳惜然怕不是被妒火活活烧死。

她看似宽慰柳惜然。实则是赤/裸的嘲笑。

不出程月璃所料,柳惜然脸色唰的白了。

宋逐烽见程月璃原本低头品茶,除了茶杯哪儿都不看,却忽然抬头笑看向对面席位。

花枝下的少女笑容明艳,仿佛一瞬间融化冬雪的春风暖阳,倾绝世间。

他的心跳蓦然慢了半拍。

又心生好奇,她在看谁?

偏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五弟的席位?

程月璃和五弟虽然取消了婚约,宋逐烽清楚,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并未就此结束。

每说起向柳家女提亲,五弟便闪烁其词,语气不复平日的果决坚毅。

他心中有着自己也不明所以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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