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1/2)

林策和周则意之间又陷入冷寂的沉闷。

到了晌午,夕昼,宫人端上御膳。

膳食应是孙有德专程安排的,全是林策和周则意平日爱吃的菜色。

两人虽都上了桌,同席对坐,谁也没动几次长筷。

如此又过一夜。

二人同处一室,互相将对方视而不见,林策心如止水,周则意却心烦气躁。

他本就龙精虎猛,血气方刚,一年多未曾行过云雨。

那个只看一眼,就能勾动心魄和情念,令他又爱又恨的人就在眼前,他根本无法压制心中情念,恨不得将那些想过千万遍的手段通通加诸于对方身体内。

可惜无论他再怎么情怨缠身,也不敢擅动半分。

他只能看着那张妖丽惑世,摄走他三魂七魄的脸,压在冷香浸骨的身体上自行纾解。

林策对此依旧视若无睹,缄口不言。

两人在房中待了三日。

三日后,周则意脸色阴寒推门而出,撤去了一直守在门外的大批禁军亲卫。

看着走向宫门,逐渐变淡的潇逸背影,周则意龙袍下的手掌紧捏成拳。

即便周围站着许多宫人和侍卫,如众星捧月一般将乾光帝簇拥在中心,那抹身量极高的峻瘦身影,仍显出一种清霜的孤寂。

周则意在宫门前站了片刻,身后传来沉稳脚步声。

他缓缓回头,看向一年不见的宁越之。

宁越之朝他低头行礼,而后抬起下颌,和他平视。

周则意和宁越之,年岁相同,身形神似,连容貌都有三分相近。

只是以前周则意神情淡漠,喜怒不显,宁越之嘴角常年挂着阴恻狠戾的笑容。

而如今的周则意,和以前的宁越之一样,神色阴恻,令人心惊胆寒。

二人面对面,更有种难以言说的,容易让人眼花的怪异错觉。

对视半晌之后,周则意下垂的嘴角缓缓扬起一点弧度。

“回来就好,”他伸出手,拍上宁越之的肩,“有德虽然忠心,但他过于木讷,不怎么机敏,不太会伺候人。”

“既然回来了,往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跟在朕身边。朕依旧需要你这个左膀右臂,肱股之臣。”

“只是越之,你自己也应当清楚,没有下一次。”

宁越之拱手,淡淡答了一声“是”。

*

林策从皇宫回到镇北侯府。

还未走到门口,一群亲卫已出门迎接。

“将军!”逐月仗着没人敢和她挤,第一个围靠在林策身边,“你……没事吧?”

自家将军被当了皇帝的周则意扣在宫中,若是发生什么事——逐月不敢细想。

得知此事的时候,裴副将和追星都打算率领亲卫精兵闯皇宫了。

只是被孙有德和宁越之劝阻。

“将军不会有事。”

“擅闯宫闱是杀头大罪,我们这点人,非但进不了宫,还会因为犯上,给将军添麻烦。”

逐月学着孙有德的话,又狠瞪了他一眼。

倘若将军真被囚禁宫中,龙潭虎穴也得硬闯。

幸好将军回来了——看上去,也不像有事的样子。

林策哼笑:“能有什么事。”

“有德说的没错,你们要是闯了皇宫,我还得给你们求情。”

找周则意求情,话不太好说。

追星被明媚的淡笑晃花了眼,怔了几息,又微一皱眉:“我扶你回房休息。”

俊丽眼梢下有一点不显眼的青黑,这三日定然没怎么睡好。

林策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回了房,沐浴后

将锦衣华服换成宽松常服。

刚从浴房出来,就听见院中嘈杂和慌乱的脚步声。

“谢相,将军他正在房中休息,请谢相留步……”

脚步声未停。

片刻之后,房门未被敲响,已被重重推开。

谢信擅自走入林策房间,一进门,就迅速把门关上,插上门闩。

林策被人关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谢信是带着长剑进房的。

他脸上挂着阴阳怪气,隐带一丝咬牙切齿意味的笑容,将腰间佩剑取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夫人这一年过的可好?”

这柄剑林策认得,价值连城的名剑重光。

谢信曾说这是他给自己未来夫人的聘礼,将其留在林策府上。

林策把剑拿给逐月保管,为此还惹得谢信恼怒,同他吵了几句嘴。

后来他就把这事忘了。

想来是他们走后,孙有德清理房间,从逐月那里找到了这把剑,归还给谢信。

谢信的语气比宁越之还阴阳怪气,林策冷瞥了他一眼,没答话。

谢信眸色一沉,一掌朝林策袭去。

林策抬手抵抗。

二人手臂相撞,谢信变掌为爪,从手肘滑下,捏住清瘦手腕。

他又倾身压下,同林策纠缠倒地。

林策后背撞在地板上,还未来得及反抗起身,谢信唰的一下从袖中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红绸,飞速打了一个结,将林策两只手绑在一起。

林策:“……”

除了周则意,谢信的身手同样进步神速。

这一招谢信曾经对他用过,现在练得更为极速迅猛。

谢信欺身在林策之上,将人牢牢压制。

打斗时,一本折页书册从他怀里掉落,长长的折页摊在林策身上,又有一截散落地板。

洁白宣纸上的画作落入林策眼角余光。

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染上春色旖旎。

“这几日,公卿们都来问我,夫人回京,我打算怎么办。”

三公九卿们所指的,是“镇北侯夫人”,谢信这么说出来,意义完全改变。

他苦恋了五年,等了五年,终于等到林策入京,他可以靠近他,让心上人知晓自己的存在。

然而不过半载,他又陷入无尽的等待。

这样的痛苦,不只逼疯周则意,同样能逼疯他。

“我和凌朝已决定好,等到今年秋收之后,就发兵攻打朔方。”

“即便因此使得你和北燕联手,甚至归顺北燕,我也要攻入朔方,将你抓回来。”

“抓回来……绑在床上。”

日日夜夜,恣意纵情地欺凌劫掠,毫不留情。

“为了削减镇北军的战力,我向陛下提议,现在就断掉镇北军的粮草补给。”

这样就能让镇北军处于劣势,让他们尽快取胜。

不过情势并未走到最坏的这一步。

林策为了避免南昭内乱,“被迫自愿”,回京了。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夫人归京,我要怎么办。”

林策不是被他抓回来的,不能如手下败将那样直接囚禁。

可谢信还是想将他关起来。

万丈红尘,还有什么比得上和情深入骨之人共赴巫山,将澄澈绮丽的珍宝弄坏,染上自己的污浊,更令人心驰神往,魄醉魂迷?

“这些画,都是这一年,我思念夫人时画的。”

“既然夫人回来了,我们不妨……”

“既然我已经回来了,”冷艳双眸平静看着他,“就不打算再走。”

“少在我面前跟个怨妇似的阴阳怪气

。”

又补上一句:“大不了,往后我要做什么,提前知会你一声。”

谢信霎然一怔。

林大将军这番话,无疑是在道歉。即便他把道歉,说得似如骂人,但谢信就是知道,他在为一年前的不告而别道歉。

往后做什么,提前知会他一声——意味着他再也无需担惊受怕,不会又一次经历漫无止境的等待。

即便林大将军又要离开,他也可以和宁越之一样,跟着他身边。就算去往天涯海角,他也甘之如饴。

南昭最大豪族的继承人,身为一国丞相的谢信,惧内。

只要那双勾魂摄魄的眉目正眼瞧他,他就毫无出息地失掉一身豪族贵公子的矜傲和尊严。

他当即丢了魂,却壮着胆,声音喑哑:“这本书,你还是得陪我一同试……一同看。”

“还有,派人去我府上,给我拿一套新衣。”

最后一国权相借用了镇北侯的浴房,又在侯府蹭了饭,才恋恋不舍离开侯府,不再计较镇北侯擅自离京,拥兵自重之罪。

*

暖阳风清,梨花落雪。京城的春日气候宜人,花明柳媚。

林策从宫中回府的第二日,正打算出府去京城里逛一逛,还未走出院,又是一阵喧哗和嘈杂的脚步声。

今日未经允许,擅自闯入镇北侯府的,从谢信变成了钟誉。

钟誉身穿战甲,手持青龙戟,一身兵戈杀伐的煞气,大步走入院中。

他这一年一直在镇南军大营练兵备战,昨日之前都还不在京城。

毋庸置疑,今日一早,他刚从南方快马加鞭赶回来。

钟誉杀气腾腾看向林策。那份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矜贵儒雅气比以前减淡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三军统帅的威压和凶戾。

连身经百战的镇北军精锐,都被他凌人的气势震慑,围在他身边,不敢轻易上前。

孙有德朝他躬身行礼:“钟大将军,将军他……”

“你若是对一年前的事记恨在心,”追星打断孙有德,挡在林策身前,“我同你比试。”

一年前林策离京时,钟誉拦在他们面前。

林策和追星以二对一,一刀将钟誉挑于马下。

这对任何将领来说,都是切骨之恨。

“追星,”林策上前一步,示意他退下,又朝钟誉扬了扬下颌,“来。”

那一战,他确实胜之不武。

钟誉要报仇,他们一对一再打一次。

林策接过亲卫呈上来的斩/马/刀,让一众属下退出院中。

二人摆好架势,钟誉并未急着开打。

“你的面具呢?为什么不戴了?”

……又打算勾引谁……

“留在朔方了。”往后林策不上战场,用不到了。

“放哪了?给谁了?”

怎么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林策略有不耐,忍着性子答:“放在我那群兄弟的墓前。”

代替自己,陪伴他们。

钟誉身形一僵。

他眉间的皱痕有了些微减淡,缓缓举起青龙戟。

两人目光一凛,下一息,寒芒闪烁,刀兵相交,火花飞溅。

瓣花落雨漫天飘散,飞舞盘旋。

花雨之中,两道意气飞扬的飒爽身影沐浴银光,流风回雪,如游龙似惊鸿。

钟誉手臂一挥,刀光斩碎几瓣落英:“我原本打算今秋出兵,攻打朔方,抓你回来。”

林策:“我知道,谢书怀说过了。”

用不着再给他说一次。

“那他说没说,抓你回来之后如何处置。”

林策:“……”

怎么

回答?无言以对。

钟誉又是一击,将林策手中的斩/马/刀震退。

忽然间,他将画戟插入地面,卸了武器。

下一息,他飞速上前一步,伸手扯过林策的衣襟,将林策拉向自己,侧头贴上凉薄的嘴唇。

一股尖锐的疼痛传来,霎时间,林策尝到了血的味道。

花雨落下,时间彷如静止。

林策怔了大半晌,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他用食指擦了擦嘴唇上的血迹,语气有些含糊缥缈:“……气消了?”

三刻钟后,钟誉被斩/马/刀扫出了院门。

……

钟大将军归京,谢相也没了满眼的阴怨气,回复了以前那般成竹在胸的悠哉怡然,再次正常上朝。

可惜江山殿中的凝重气氛并未消除,反而越发浓稠。

这日朝会,天子当着满朝公卿的面,求娶镇北侯入宫为后。

三公九卿惊得目瞪口呆。

帝王在朝堂上下旨立后封妃,选仕女入宫,都不算什么稀奇事,但他要立的皇后,是镇北侯!

而且帝王说的,是“求娶”,而非下诏,宣旨。

一国之君,放低姿态,足可表明他的爱意和诚意。

可更让公卿们惊诧的是,镇北侯说着“多谢陛下厚爱”,拒绝了。

乾光帝神情阴鸷,镇北侯态度冷傲,这二人之间哪里像是能成婚的?

说是君臣不和,心有嫌隙还差不多。

如此诡谲之事,世家大族的人也从未听闻。

众人都惧怕这个严刑峻法,阴晴不定的暴戾君王。何况之前两位贵女入宫,一夜之后伤痕累累被送回家养伤的事,众人记忆犹新。

众人私下都在传,天子在房事上有折磨人的特殊癖好……

公卿一时猜疑不定,乾光帝立镇北侯为后,是不是内里有什么别的权术计谋?

百官不明就里,深埋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朝会就这么在寂静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时间如流光,转眼已逝。盛京很快迎来夏季。

乾光帝即位一年多,也和宣武帝一样,几乎不举行任何祝日庆典。

谁也没料到一入夏,他忽然下令,举办夏苗。

春蒐夏苗,秋狝冬狩(*1)

夏苗原本是百姓在夏季,为了猎取残害庄稼的禽兽,保护秧苗而进行的狩猎。

后来成了皇宫贵族的一项玩乐。

南昭十多年未曾举办过夏苗,今年忽然重开,三公九卿都猜测,这恐怕是为了不让镇北侯待在京中无聊。

乾光帝的求娶遭拒,这事后来没人再提。

但天子也没说作罢。

这段时日,天子和镇北侯,两人就这么冷眼以对,似是无声冷战,那股剑拔弩张的寒气让公卿们提心吊胆。

神色阴鸷的帝王并未表现出多关怀体贴,可从夏狩一事来看,他心中还是很在意镇北侯。

狩猎仪式前的一应准备,在九卿各府衙的安排下,忙中有序地进行。

这一日,负责猎场守备的卫尉府官员,找到了镇北侯府上。

他是来找谢相和钟大将军的。

林策回京后,爵位和权职仍然保留,但京州禁卫的兵符交到了钟大将军手上。

这是朝廷为了防止他再偷逃出京。

钟誉和谢信有空闲时间,几乎都在他府上待着,也像是怕他又跑了。

公卿们如今都清楚,有事找谢相,并非去相府,要去镇北侯府。

镇北侯府门口,时常有许多官员的马车停靠,府中人来人往。

林策不胜其烦,还曾大发雷霆。

可谢信就是赖着不走——他仗着镇北侯心中那一点微薄歉意,行事越发放肆。

官员来的时候,林策正一脸不耐烦,被谢信和钟誉强拉着下棋。

美人薄怒,更有别样风情,官员一时看得有些愣神。

虽然过了一两个月,一些公卿已渐渐接受,这位相貌绝艳的“徐校尉”就是镇北侯,但依旧有许多人不信。

镇北侯善诈,谁知他是不是故意这么做,让天下人分不清真假。

乾光帝想要镇北侯入宫为后,说不定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看上了美貌的“镇北侯夫人”。

这么一位瑰姿玮态的绝世美人,谁不想和他一度春风。

官员瞬间浮想了一场君夺臣妻的狗血戏码。

谢信略有不快,催问“何事”。

官员这才回过神,收回难以自控的目光,低着头朝谢相禀明来意。

夏狩时,猎场守卫由卫尉府负责。

昨日,几个武官结伴去往青楼狎妓,吃了点助兴的药,结果没想到,药效过于猛烈,几人死在了青楼里。

这事实在不光彩,卫尉府费了好大劲,才封了知情人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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