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1/2)

扶苏任由胡亥拽着他的袖口,语气温和。

“为何?”

胡亥一愣,下意识地说出心里话,道:“大兄,我也行啊!我明明更好的嘛。”

那稚子都可以利用军卒作秀,我难道不行?

“你行什么?”

扶苏的脸上褪去笑意,他可以纵容小儿的小心思,但这份心思不能是踩在大秦荣耀的士卒身上。

他轻巧地将胡亥的手从衣袖处扯开,静静地看向胡亥,“你告诉阿兄,谁与你说起过长安乡。”

胡亥一时语塞。

扶苏温温和和的时候,他甚至敢呛声。

但当对方笑意褪去,胡亥仿佛面对一柄缓出鞘尽显锋芒的君子剑,战战兢兢。

“大兄,先生不曾与我说过!”胡亥急忙解释。

“嗯。”

扶苏没说什么,掩下眼底闪过的一道利芒,“你还小,应当去学宫好好读书。”

“可大兄。”

胡亥见扶苏态度缓和,又敢探头出来道,“那小子比我还年幼呢。他都可以当代里正。”

“嗯。但他也需熟读律法。”

扶苏摸了摸胡亥的脑袋,语气温和下来,“你若也想去,《田律》、《效律》、《效律》等十几卷律法都熟读了,大兄就带你去。”

胡亥一哽,看着对方笑盈盈的双眸,立马明白大兄这条路走绝了。

胡亥回头,眨巴眨巴双眸,抿起嘴,直直地瞅着郑夫人。

郑夫人有些心疼胡亥,低声道了句:“儿啊!你看胡亥年纪尚幼。读这么多律法。”

“阿母说得对。十八弟年岁尚幼。”

扶苏转身温和地安抚郑夫人,“不如等他痴长几岁再委以重任,届时,我再带他去。”

郑夫人听着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又对胡亥说:“你阿兄说得也有些道理,胡亥,不如我让少府工师再给你做些玩物好么。”

胡亥彻底心梗。

不过他也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

否则也无法从几十个儿女中脱颖而出,获得嬴政和郑夫人的一丝偏宠。

胡亥故意跺跺脚,痴缠了郑夫人一会,不再与扶苏提这番话,反而虚心询问一些士卒方面的事。

扶苏也欣然回应。

宫内又恢复其乐融融。

次日,胡亥一路小跑到嬴政处。

“父皇,天气寒冷,我能不能去看望老秦军呢?”

嬴政眼睛都没眨一下,慢条斯理地搁下朱笔:“没放弃?你为何想与阿婴作比较?”

胡亥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他没想到父皇居然很清楚。

但听到父皇称呼对方“阿婴”后,越发有些不服气,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最后求助地瞟向赵高。

正在给嬴政研磨的赵高没有动,一直到胡亥“哒哒”跑走时,赵高都没有看一眼胡亥。

嬴政忽然道:“也不知让你当他先生,对你好是不好。”

“君上恩宠。”

赵高噗通一下便跪在地上,谢恩,“奴不过罪臣之子,能有幸教导一名皇子律法,此乃泼天的福运,岂会不好。只,奴不明白。”“嗯?”

嬴政似笑非笑地看向赵高,“就知你护他,说吧。”

“奴那点心思何曾逃得过君上的法眼!”

赵高自嘲了几句,然后低声说,“只奴没想到,郑夫人居然也会关心朝政。”

嬴政搁下笔。

昌平君熊启以及他身后的楚系力量,始终是横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他曾经待熊启很好,让其成为秦国相邦十三年。

不光是熊启与华阳夫人关系密切。

更因为熊启出生后的人生轨迹,与他简直一模一样。

同样是质子,同样是被继承王位的父亲抛弃在原地,只他最后回到秦国成为王,而熊启始终被留在秦国,从未踏入楚国一步。

可对方却在李信攻楚时谋逆,哪怕以末代楚王身份而死,也没消他心头之恨。

秦国的楚系势力也因此蛰伏,而郑夫人,正是维系他们的核心之一。

“……他想去。”

嬴政缓缓舒展开眉峰,“就让他长安乡的东区。”

赵高闻言一顿。

他明白陛下这一回是准备拿胡亥探一下楚国派系的底蕴。

他也清楚陛下是想借烂摊子让张婴吃一次亏。

正常来说,胡亥公子去西南区不是更能让张婴吃亏吗?

陛下为何会选择隔开两人?这是护着张婴?

“君上,这西南区的……?”

赵高还想装个傻,说不定还能给胡亥捞点政/治资本。

然而在与嬴政平淡的双眸对视时,赵高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连忙低头道,“奴,奴这就去告知胡亥公子。”

“嗯。”

……

数个时辰后,一辆从咸阳驶出宫殿的马车上。

胡亥正抱胸碎碎念:“父皇为何只让我去东区!我觉得西南区更适合我。”

赵高口舌都说干,已经不知再如何解释。

他只好拿出一本秦律出来,慢吞吞道:“扶苏公子昨日命人传话,给了我一摞秦律竹简,命我重修律法,勿惹是非,否则会有严惩。”

胡亥尴尬地咳嗽一声,眼珠子左右转动,转移话题道:“咳,知己知彼百战不贻,我再看看张婴。”

说罢,他又将车帘拉开一条缝,偷偷瞅着那边。

被胡亥盯着的正是在田埂背着手,慢慢溜达的张婴。

片刻后,赵高忍不住道:“胡亥公子,是想召见他吗?”

“我召见他?”

胡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他也配?我可是堂堂皇子,难道不应该是他亲自过来拜见我吗?”

“……”

赵高:那你这样偷瞄也没好到哪去啊。

“我看他也没甚稀奇,连个少年都笼络不好。”

胡亥见张婴与一个少年说什么,对方却频频摇头,忍不住嗔笑一声,“对这种贱民,扔些粟米、布匹不就乖乖听话?真是蠢笨。”

“胡亥公子。”

赵高的脸色严肃起来,在宫里说说也就罢了,现在可是在宫外,万一被有爵位的里民听到就不好了,“你还记得出宫前答应郑夫人的话吗?”

“是是是……要善待贱……士卒。”

胡亥无聊得打了个哈欠,又将车帘掀起来看了一会,忽然眼珠子一转,“先生,你说我人不来,但粟米、布匹来西南区如何?”

赵高心头一紧:“胡亥公子你……”

“哎!对啊,我们赢氏王族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呢!给东区的军卒送东西,难道西南区的军卒就能被忽视?”

胡亥越说声音越大,脸上闪烁着兴奋的笑容,“哈!我记得里正也有户口数量的考核吧?先生,等那些人都跑我们东区去,我看张婴怎么收人头税!怎么哭!哈哈哈……”

赵高闻言有些无奈。

胡亥之前的书算是白读,秦律严禁户籍人员乱流动,压根不可能出现他想象的情况。

况且这些顽固的功勋军卒可不像寻常黔首那般贪财,好摆弄。

但是……

赵高的目光落在衣衫破烂的少年郎身上,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也不是全无捣乱的办法。

“唯。”

……

……

张婴完全不知道还有人在暗戳戳地偷瞄他。

他被半大少年捞到身上,背了起来。

对方苦笑道:“小里正,你能别问我了吗?我真不敢带你去服徭役的地。这样,我带你去找阿父,他若同意就行,成吗?”

“哦。”

张婴没想到对方态度这么坚定,只好点头。

初春,茂密的水草在溪湖边打着圈,田埂四处可见辛勤劳作的农人。

张婴乘坐的人力车跑得飞快,不过半个时辰,便抵达了里巷。

他们递了传,过了里监门那一关。

半大少年来到自家屋前,他刚将张婴放下,准备推开虚掩的木门。

里面忽然传来的争执声。

“不需要!我们这些士卒都过得很好,不需要粟米和布匹。”

“章老丈,你,你怎么就这么顽固!这可是十八皇子记挂着你们这些残废,才特意送些粟米和布匹过来,你们怎么的还不领情。”

“我等,拜谢十八皇子的恩典。但老章我有手有脚,也有一把子力气,够活就成,不浪费大秦的粮食。这些不如送到九原、百越,给还在拼死战斗的袍泽……”

“章老丈,我懂了,你嫌少了对否?你放心,十八皇子不会只送一次,若你们是懂恩的,七日后,我还会带着粟米过来。”

……

张婴又听了一会,总结下来,就是皇宫里的十八皇子,慰问退役老兵前来送温暖送福利。

他微微皱起眉。

送米、布福利是好事,但里面那人的语气也太傲慢了些。

一副施舍的模样,也难怪里面的老丈要死不接收。

等会,十八?胡亥排名是多少来着?

光球激动地跳出来:[宿主,好像就是胡亥啊!他排名十八!]

[哦。]

[……没,没啦?宿主你不好奇吗?不想去看看吗?]

[还成。]

张婴对胡亥,应该说对所有青史留名的人都好奇,但闲暇时看看可以,[不能耽误正事,等以后有空带你去看。]

光球具现化出一滴汗:你这怎么说得像去参观动物?

……

张婴没和系统多聊。

在军卒又一次拒绝时,里面忽然传来“哐当”青铜器狠狠砸落在地的声。

紧接着有人气急败坏道:“好,好得很啊!我如此辛苦送来,你竟不领情!真有气节,俸禄、土地、还有这一屋一瓦都还给陛下!”

“行,既然你们各个家有余粮,想必今年春耕也是不用去官府借牛,借春种了对吧?”

……

伴随着最后几句阴阳怪气的威胁,屋内冲出来一个身着皮袄满脸阴郁的青年。

那人一抬头,恰好与张婴对视。

华服青年脸上先是闪过一抹嫌弃,离开几步后又退回来,瞅着张婴一会,居高临下地说:“张婴?”

张婴看都没看他,径直往里屋小室走去。

被忽略的华服青年脸一阵青一阵红,嘀咕了两句,然后恨恨地转身离开。

“老丈!老丈!”

张婴率先迈着小短腿走进去。

这才发现里面不光有章兄阿父,还坐着七八个身体残缺,气质彪悍的退役士卒,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挺郁闷。

两个站起来的人似也在闹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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