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天后(1/2)

25

“瑶妹唱啥?我们帮你点。”

“瑶妹?”

这回换戚瑶听不见了。

耳朵里像灌了水,水流声冲刷耳膜,把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都隔开,只能看见他那双漆黑的眼。

心脏高高悬起,又重重落下,近乎失重的悸动感。

那种感觉类似,好像你跋山涉水,披荆斩棘,茫然地去寻山,在望到青山轮廓的那一刻,却精疲力尽,徒劳无功。

然而下一秒,青山终于不经意垂眼,发现小小的人间羁旅客,沉默着向你移动。

哪怕只有一点。

戚瑶抿唇,尽量自然地在他身旁坐下。

喻嘉树懒懒收回腿。

靠墙的长沙发,中间没有格挡,最边缘处又有点窄,他的腿收回来时,无可避免地触碰到她。

裙子很薄,被他隔着布料短暂触碰一瞬,整片皮肤都像被火烧着了似的升温。

戚瑶手指蜷了蜷,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让自己不要逃走。

点歌台那人愣了片刻,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什么。

“有首歌很应景!”他在屏幕上打下几个字,摁下置顶与切换键,屏幕上几个大字随着他的声音一起浮现,“让我们祝瑶妹——”

“下一站天后!”

刘萍萍诶了一声,就要伸手去切歌,“你傻子吧!知不知道这歌什么意思啊……”

“没事。”

戚瑶温软的嗓音连着电流,随着前奏里的钢琴音,一起在包厢内回响。

“就这首吧。”

不知是否是设备原因,尾音竟然微微发着颤。

前奏已经快耗尽,KTV特有的字幕颜色变换缓缓逼近,戚瑶轻轻呼出一口气,一眼不敢错地盯着前方,轻声开口。

“站在大丸前,细心看看我的路。”

“再下个车站,到天后,当然最好。”

粤语歌,抒情悠扬,词曲绝妙。

是她闭着眼睛都能完整唱出来的歌。

戚瑶其实不会粤语,但这首歌实在太熟悉,咬字发音竟然和原版一般无二。

她声音很轻,缓缓融入这首歌的氛围。

“在百德新街的爱侣,面上有种顾盼自豪。”

“在台上任我唱,未必风光更好。”

“人气不过肥皂泡。”

她声音温软,咬字清晰,尾音拖长,把那点清冷冲淡了,空气里浮动着缱绻的尘埃。

很好听。

整个包厢都静下来。

噪杂氛围不再,迷幻的灯光不知被谁碰了一下,变成柔和的白色,落在她身上。

“即使有天开个唱,谁又要唱。”

“他不可到现场,仍然仿似白活一场。”

屏幕上是Twins多年后再次合体的演唱会现场版本。

饱和度极高的蓝色照耀在每个人脸上,挥动的荧光棒映亮观众眼底晶莹的泪光。

还有她的泪光。

这首歌曾在她MP3里放过无数遍,在还没有变得熠熠闪光之前,从她开始漫长又心酸的暗恋时光开始。

同从前的信件一样,这旋律几乎承载了她无数个深夜里决堤崩溃的情绪,是她如此晦暗的少女时代里,唯一的寄托。

阿娇和阿sa在十几岁的戚瑶耳边唱,最后变天后,变新娘,都是理想。

到现在,她终于可以借唱给别人的机会,偷偷当着所有人的面做梦。

前途近在咫尺,爱的人就在身边。

“几多爱歌给我唱,还是勉强。”

“台前如何发亮,”

戚瑶感到鼻尖发涩,心脏一阵一阵的酸胀,像有一团湿海绵堵在胸口。

“难及给最爱在耳边,低声温柔地唱。”

贴住的那一小片皮肤微微发着热,熨贴着她酸涩的心脏,才让她有勇气不颤着声,胸膛轻微起伏着。

在漫长的副歌里,缓缓降调,唱出最后一句。

“其实心里最大理想……”

“跟他归家为他唱。”

旋律音调缓缓往下降。

大屏幕上,摄像角度从近拉到远,露出结尾的全场大合唱,甚至连掌声和尖叫都如此清晰,让人觉得好像真的看了一场演唱会。

场馆穹顶泛着幽幽蓝光,数十年如一日的Twins在大屏幕上拥抱,眼角尽是泪意。

手指略微一蜷,喻嘉树偏头看她。

女孩儿身影单薄,脊背挺直,脖颈修长,漆黑的眼睫微垂,桃花眼尾微红。

……哭什么。

涌出来的话到了喉咙口,又被字字咽了回去。他没有权利去左右她的情绪。

他只是起身,抽了张纸巾,递到她眼前。

包厢静了好片刻,一时没人出声。

陈茵茵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红着眼睛,泪流满面,被李寻轻柔伸手擦掉。

刘萍萍吸着鼻子,小声道,“这就是演员吗?怎么唱歌的情感也这么充沛。”

屏幕上自动播放下一首,略微欢快的调子,冲淡了沉寂的气氛。

李寻笑着说,“瑶妹这叫不好听?再也不信你的了。”

点歌台靠着那人这才意识到,这歌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意思,尴尬地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啊瑶妹。但你唱得很好听。”

“没关系。”戚瑶说。

喻嘉树身体前倾,手肘搭在膝盖上,没再看她。

全场人都默契地忽略掉了她最后一句颤抖的尾音,和说话时的鼻音,偶有好奇者投来一眼,被男人不动声色地挡住。

灯光迷幻绚烂,唯有照耀他时投下的阴影不变,安稳地把她圈在里面。

闹了一阵,大家提议说去野营地烧烤。

李寻和几个男生架起投影仪,挑了部片子。女孩儿们三三两两坐着,靠在白色便携的露营椅上小声聊天。

陈茵茵今天大概特别伤心,硬拉着戚瑶跟她喝酒,一部影片完,喝趴了一桌人。

幕布上滚动着散场的英文字幕时,已是露重的夜晚。

“十点了,要散场了吗?”

李寻半抱着陈茵茵,低声询问。

“不散!”

陈茵茵攥住戚瑶的手臂,眼睛鼻子连着整张脸都是红的,说不清是醉的还是哭的。

“还不散,都喝成这样,在地上滚了几圈了。”李寻把人架起来往外走,“再喝你待会儿该去爬电线杆了,知道不?”

“就不!”

李寻制止着陈茵茵的挣扎,回头看戚瑶。

刘萍萍被剩下两个清醒着的女生接走,剩她一个人还坐在原位。

“没事,你走吧。”戚瑶冲他挥挥手,“我让助理来接。”

看着清醒,脸也不红,也没跟着她们说胡话,但李寻还是不放心,喊了一声,“嘉树,你们是邻居是吧?顺路把她送回去成么?”

“我怕她助理一个女孩儿不是很安全。”

“行。”

喻嘉树扫了一眼,空酒瓶咕噜咕噜地在草坪上滚远。

“真没事儿。”戚瑶说,掏出手机,“我这就喊栗子。”

喻嘉树没理她,垂下眼睫,扫了一眼地上的酒瓶。

一,二,三……

她脚边就有五六个。

还挺能喝。

“喻嘉树。”

“嗯?”

“我手机坏了。”

“是么?”喻嘉树一边让工作人员从车里拿件外套来,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

“真的。”戚瑶把手机屏幕翻过来给他看,“解不开锁。”

喻嘉树扫了一眼,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准确的,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他松松拎着外套领子,依旧是同牌子的外套,黑色宽松版型,上次她在车里短暂盖过的那一件。深色面料攥在手里,更突出他的分明骨节。

他把外套搭在她身上,漫不经心的,“你在拨号界面解锁?”

有的人就是天生做什么都显得随性洒脱,如此绅士的动作在他做来,依旧像是理所当然,不拖泥带水,没有寒暄与陌生,让人丝毫生不起冒犯之感。

只有不敢说出心事的胆小鬼,心跳沉默地漏了一拍。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属于异性的外套温暖宽阔,松松披在肩上,像忽然有了柔软的盔甲。

戚瑶收回手一看,迟钝地哦了一声,开始翻找栗子的电话。

外套因为她的动作往下滑,露出白皙的锁骨和胸口,喻嘉树扫了一眼,垂眼移开视线,把外套的袖子打结系在她脖子上。

“行了。”

视线往下瞥,又看她在解锁页面拨号,他扯了扯嘴角,手指微曲,松松抽走她的手机。

“我送你回去。”

要说戚瑶喝醉了难搞,倒也不算。

因为她既不像刘萍萍那样鬼哭狼嚎,也不像陈茵茵那样原地撒泼,甚至还很乖,安静地坐着,不说话的时候简直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但一说话就挺要命。

她就那么固执地坐着,坐在夜晚草地的椅子上,仰起脸望着他。

“我不想回去。”

脸颊白净,碎发在耳边零散着,眼眸倒影着细碎的光,声音也软。

喻嘉树看了她两秒,妥协似的偏头,伸手拉了把椅子过来,闲闲在她对面坐下,长腿一支,脊背往后面一靠,散漫得不行,问。

“那你想干什么?”

多年前的同学短暂聚过一天之后,又纷纷散去。不断有人经过,不断有人道别,像电影镜头里纷杂的红绿灯口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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