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闭嘴,我自己会哭(求月票)(1/2)

随着崔琅的马车停下,乔玉柏胡焕等一行近二十名少年,全都围了上去。

他们皆是与崔琅交好的监生,大多不是士族出身,于此政治敏感关头,还能等在此处相送,可见情谊。

崔琅乘坐的马车外在看来简朴,内里却另有乾坤,布置得甚是舒适。

他背上的伤还未完全养好,此刻趴在马车的软榻上,让一壶打起车帘,以手肘支着上半身,看着挤过来的同窗好友,只觉心中无限动容。

因崔璟被除族之事,崔琅与族中对抗僵持许久——当然,无人在意他的态度,因此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单方面在僵持着。

养伤的这些时日,不管哪个族人前来探看,他都不发一言,做出对族中彻底心灰意冷的深沉厌世之态。

他暗暗下定决心,他要让崔家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被伤得很彻底,过去那个简单快乐的崔六郎已经死了,今后他将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冷心冷肺冷血冷漠之人。

但是,此刻看着这些同窗们,崔琅嘴一瘪,差点流泪。

听乔玉柏问他「伤口可疼了」,他委屈呜咽:「……你们不知道,快疼死我了!这些日子,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一旁的一壶悄悄松口气,郎君不是快疼死了,是快憋死了才对。

这些时日郎君每日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连夫人都说,自生下郎君以来,还是头一遭见郎君这般安静,还真挺叫人害怕的。

纵然是装的,能装这么久,也可见的确长本领了,总归不再是连只跳蚤都比他沉得住气的傻猴儿了。

一壶还记得,夫人说这话时,语气里是极复杂的感叹。

「对了……」在同窗的关切声中,崔琅向乔玉柏问出了自己最挂心的那个问题:「乔兄,我听闻乔小娘子的眼疾痊愈了,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都见过了!」有少年代替乔玉柏回答。

见乔玉柏也点了头,崔琅眼中绽出欢喜之色:「如此当真是太好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是他做梦都盼着的天大好事。

只可惜他不能当面恭喜她了。

崔琅心中有些失落遗憾,但这并不妨碍他为她感到高兴,他当真很高兴!

「……乔娘子的眼睛不单好了,今日人也亲自过来了呢!」胡焕的声音响起,同时转头看向正往此处走来的少女,喊道:「乔娘子,在这儿呢!」

崔琅意外不已,一时呆住。

因着胡焕这声喊,众监生们都向乔玉绵看过去。

除了当今圣册帝之外,大盛亦有女子称帝的先例在,虽只传承了一代,未得以延续,但有此等先例在,便注定了大盛女子间的风气不会太过封闭。

但也正因此,那些人总会有刻意打压女子地位之举,因为他们并不愿意看到女子为帝的风气被延续,欲在源头之上行「严防死守」之举。

圣册帝自登基来,深陷于权势斗争之中,并无余力和条件为提升女子地位而去做太多抗争,但她的存在,天然便代表了女子。

故而,在那些无形的斗争中,大盛女子的地位,便处于一种很微妙的沉浮不定之中。

于这沉浮间,有心亦有余力的女子未曾放弃过为女子争取更多自由的念头,譬如吴春白。

起初,吴春白之所以会被常岁宁吸引,正因是她从后者身上看到了期许已久的可能。

这些时日,吴春白有意在借常岁宁的事迹去影响京师女子之间的风气,故而她夸大其词去渲染,给予更多女郎底气,再借她们的底气去影响更多人……这一切从来不单单只是女儿家的嬉笑玩乐。

这场春日下来,吴春白设办了许

多场花会与诗会,她们的愿想在春日里滋生,借着不安分的春风在京师之中蔓延,并趁着这混乱的局面,而得以顺势结下了草种。

此刻城门外,正可见许多女郎乘马出城赏景,初夏刚有些燥热,那些女郎坐在马上,干脆除下了遮面的幂篱。

人来人往间,乔玉绵跟随兄长等人前来为崔琅送行之举,此刻便也不算引人注目。

但此刻被人这般齐齐盯着,乔玉绵却自觉有些心虚,这心虚是因何而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她并没有太多迟疑,还是带着小秋朝那辆马车走去。

趴在车内的崔琅透过眼前那一堵堵人墙的缝隙看去,见得那道青荷般的身影走来,回过神的一瞬,猛地往前爬了爬,抬手「刷」地一下拉下了那卷起的青竹车帘。

一壶被吓了一跳:「郎君……」

「不成……」崔琅紧张地低声道:「绝不能让她瞧见我当下这幅模样!」

这是她头一回见他,须知第一眼留下的印象那可是会影响一辈子的!

他养伤消沉多日,如今面黄肌瘦,萎靡狼狈,不修边幅,还趴在这马车里……此情此景,可谓半点也发挥不出他真实的美貌与气质!

一壶早看出了自家郎君的心意,此刻忙道:「郎君不必担心,您的好底子在这儿摆着呢!」

崔琅怀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消瘦的脸颊……他如今有什么底子?

形如枯槁,好似命不久矣的短命鬼底子?

那恐怕只有棺材铺的掌柜才能知道他此时的底子有多好!

「不行不行……」崔琅单拉了帘子还不够,又将脸转向马车内侧,支着耳朵听着车帘外的动静,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随着乔玉绵走来,那些堵在马车前的少年们自觉让开了一条道儿来。

看着那道落下的车帘,乔玉绵犹豫了一下,试着与身侧的兄长道:「阿兄,我想单独同崔六郎说几句话,可以吗?」

乔玉柏愣了愣,但面对妹妹的要求,他向来有求必应,此刻犹豫了一下,便也点了头,和胡焕带着那些同窗们去了不远处说话。

崔琅的马车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的伤……」

「你的眼睛——」

车内外二人同时开口,又因听到对方的声音而同时顿住。

而后,崔琅先答:「……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

「那就好。」乔玉绵的语气很认真地道:「我的眼睛如今能看到了。」

「我早说了,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少年的声音里是真切的欢喜,仿佛整个人的心情都是明亮的:「没骗你吧?」

乔玉绵点头,她还记得,他第一次说出「待她的眼疾痊愈后」这类话,是那日她哭着跑到荷塘边……他说那荷塘与他平生所见都不同,她问哪里不同,他便说,等她眼睛好了,便可亲自看一看。

此刻,她便道:「荷塘我已经看过了……」

她望着那车帘,鼓起勇气道:「我可以……见一见你吗?」

崔琅心跳如雷,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行不行!」

乔玉绵怔住。

车内又传出解释的声音:「……我衣衫仪容不整,怕惊扰冒犯到你!」

乔玉绵本想说「不会」,但沉默了片刻,还是选择尊重他,轻点了下头,才问:「那你还会再回京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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