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 无力奉养?(1/2)

看着那人,常岁宁没有铺垫,没有迂回询问,含笑直言道:“市舶使一职,我认为韩铮韩大人可以胜任。”

此言落定,厅内寂静了一瞬之后,陡然喧哗起来。

无数道意外至极的视线纷纷落在韩铮身上。

韩铮乃是江都辖内海陵县的县令,官职不高。年纪三十出头,因生得高瘦,长相白净清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更年轻些。

其人外表清润儒雅,但接触下来,性情却不算合群。在江都众官员忙着推举各自亲信族人,相互结交往来,以便在各种意义上“互通有无”之时,韩铮却从不参与,一直以来只是埋头做事。这埋下去的头偶尔抬起来时,开口也必是正事,且于细节之上格外较真,从不谈人情。

他不主动向旁人靠拢,也不理会前来靠拢之人,一来二去,在江都官员这个圈子里,便多少有些不讨喜的名声。

但因他不过只是个小县令,只专心收拾自家海陵县那一亩三分地,又是个少言之人,大多时候也并不引人注意。

正因此,此刻听常岁宁忽然说出属意此人为市舶使的话,众官员难免觉得吃惊——怎会是这厮?!

韩铮本人也很吃惊,以至于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所谓“不讨喜”,是江都官员对韩铮的看法,于常岁宁而言,这位韩县令则是一位很难得的实干官员。

韩铮负责的海陵县,屡屡绩评,各方面皆是上优。

常岁宁也记得很清楚,在她初来江都时,每每做出新的决策,韩铮都会积极响应并付诸行动,但他并不谄媚奉承,总是领命后便转头回去埋头苦干,从不说公事之外的多余之言。

此人做事认真,态度端正,最难得的是,很早之前,常岁宁便在他身上看到了共鸣之处:以人为本。

这一年来,常岁宁也未停下过对治下官员的观察与考量,如今在她看来,韩铮虽官职低微,却是当之无愧的治世之才。

这样的人,心性相对沉定,而市舶司巨大的利益很容易滋生出浮躁风气,正需要沉定些的心性来压一压,才好中和一二。

见韩铮迟迟未能说得出话,嘈杂声中,常岁宁微抬手,厅内很快重新恢复安静——

“在我看来,就市舶使一职而言,韩大人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常岁宁言辞间格外不掩饰对韩铮的欣赏器重,神态真诚地问:“只是不知韩大人意下如何?是否愿助我重整市舶司?”

四下寂静间,韩铮动了动干涩的喉咙,抛开那转瞬即逝的犹豫,站起身来,郑重抬手,深深拜下:“承蒙节使大人厚爱,韩铮……必将倾力而为!”

常岁宁一笑,欣慰颔首。

余下众人看着韩铮,却是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可他们无不深知常岁宁的说一不二,甭说他们只是眼睛红了,即便他们眼睛里滴出两碗血来,也动摇不了这位节度使大人的决定。

且韩铮此人……怎么说呢,虽不招人喜欢,在同僚之间很有些边缘化,但的确也叫人挑不出什么像样的毛病来……他们即便想反对,一时也给不出站得住脚的说辞。

部分人犹在眼红不满,而聪明人则已经接受现实,忙着捡剩下的好处了——

市舶使虽然定下了,可市舶使不得再配两名副手么?

且看刺史大人这架势,显然是要往大了折腾的,来日这偌大的市舶司内,上上下下,怎么着也得用上个百十来号人吧?

苍蝇腿也是肉来着,先挤上这条金灿灿的大船才是正事!

看着踊跃举荐的众人,常岁宁与他们点头:“诸位若有合适人选,之后皆可举荐到王长史面前。”

至于选用的原则与比例,王长史心中自会有一杆秤在。

一应之事议定后,众官员离开刺史府之际,大多人心中喜忧参半。

如此时机下,重开市舶司,固然是个十分振奋人心的消息。只是这市舶使的人选,却很值得思量……

常节使为何偏偏明言指定韩铮呢?

韩铮此人,的确有些能力,可放眼整个江都,难道就没有比韩铮更有能力的人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有,且不止一两个。江都能有今时之况,靠的是决策有方,大胆试新,以及各处的协作,在这协作的过程中,有不少人脱颖而出,韩铮在其列,然而绝不是最亮眼的那几个。

所以,韩铮能够被选中,身上必然有他人替代不了的东西……

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便有不少精明的官员嗅出了其中释放的某种讯号。

韩铮历来不合群,行事较真,不与人结交,因出身格外清贫,官途中暂时并无相互扶持,或是可以拉扯的族人亲眷……

若是放到朝野上来说,这便是个茕茕孑立的清贫孤臣。

况且,他们近来也已隐隐有所感受了,江都如今在着手收紧的不止是人才招引之策,还有对他们这些官吏的约束……

如此关头,选择将韩铮放到这个人人觊觎的位置上,若非说其中没有敲打之意,那便多少有些掩耳盗铃,并实在是侮辱他们刺史大人的心眼子了——如今江都官员谁不知,刺史大人那数不清的心眼子里,可没一个是吃闲饭的。

“谁让人家如今不缺人用呢。”有一同离开的官员,私语叹息道:“你不乐意干,后头大把人排着队伍想干呢。”

这话虽不好听,却是实情。

“没听说吗?顾虞几家这些时日先后送了好些族中名帖过来……据说多得王长史都看不过来了。”

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世家望族,殷勤起来反而格外可怕——因为他们甚至不谈钱!

只谈志向和出路!

更不必提那些自各处涌入江都的人才了,其中有些是避难而来,有些是慕名而来,或追随如郑潮等名士而来……就跟不要钱似得。

短短一载间,当初江都那缺人缺得紧的境况,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同时,他们的价值作用,自然也就不如起初那般稀罕了。

这么一说,他们这位刺史大人,倒有些喜新厌旧负心汉的感觉了……

“也是人之常情……”有官员叹息道:“好歹暂时没有卸磨杀驴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这磨,就继续拉着呗。

到哪儿拉磨不是拉?且说句良心话,她家的磨,拉起来还是很实惠合算的。

若是换个地儿,十之bā • jiǔ要饿肚子的,且说不准哪日磨坊就炸了,命都保不住的那种。

诚然,人心总是不知足的。实则他们已经占了许多先机好处了,得以在最初便站稳了脚跟,在江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关系网,只要能守得住已有的,慢慢经营着,就足够让后来者难以追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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