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回 弄小巧用借剑杀人 觉大限吞生金自逝(1/2)

这时贾母正在和姐妹们一起说笑解闷,忽见凤姐带了一个标致小媳妇进来,忙觑着眼看,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好可怜见的。”

凤姐上来笑说:“老祖宗倒细细的看看,好不好?”说着,忙拉二姐说:“这是太婆婆,快磕头。”二姐忙行了大礼,展拜起来。贾母上下瞧了一遍,又笑问说:“你姓什么?今年十几了?”凤姐忙又笑说:“老祖宗且别问,只说比我俊不俊。”贾母又戴了眼镜,命鸳鸯琥珀说:“把那孩子拉过来,我瞧瞧肉皮儿。”众人都抿嘴儿笑着,只得推她上去。贾母细瞧了一遍,又命琥珀说:“拿出手来我瞧瞧。”鸳鸯又揭起裙子来。贾母瞧完,摘下眼镜来,笑说:“真是个齐全孩子,我看比你俊些。”

凤姐听说,笑着忙跪下,将刚才跟尤氏所编的那一套话,一五一十的细细地说了一遍,“少不得老祖宗发慈心,先让她进来,住一年后再圆房。”贾母听了,说:“这很好啊。既然你这样贤惠,很好。只是一年后才可以圆房。”(现在家孝。)凤姐听了,忙叩头站起来,又求着贾母派两个人,带着她们一同去见邢夫人和王夫人。贾母依允,于是派了两个人,带着一起去见了邢夫人等。王夫人正因为贾琏整天在外面行为不雅,今见凤姐给他弄了个二房,岂有不高兴之理。于是尤二姐就算从此见了天日,正式有了名分了,搬到贾琏家的厢房居住。

这时候,察院那里还等着打官司呢。那贾蓉是个贵人,自然不愿出头到官府大堂上跪着,于是派了个家人,随后跟着捕快来了,跪到大堂之上,说:“小的主人说了,这张华已经是退了亲。我们跟那尤二姐原是亲戚,所以接到家里住着,这是真的,但并没有给那边主子琏二爷娶她。都是因为张华拖欠了我们家债务,还不上,反倒无赖小的主人这些个事。”

这察院,刚也收了贾珍封来的二百两银子,见贾蓉派人这么说,于是就说张华无赖,因穷讹诈,这状子不能受理,打一顿赶了出去。于是,把张华打了一顿,赶了出去。

这里就要分析了,贾蓉派来说的这些话,并没有兑现叫张华把人(尤二姐)领回家去的承诺,给凤姐的暗中承诺。反倒是硬派张华的不是,硬把这尤二姐娶定给了贾琏。也就是说,他还是向着贾琏,也照顾自己的妈尤氏等人的面子,不愿意贾琏那边把尤二姐退回去,于是不顾当时给凤姐的暗中承诺,还是不促使张华把尤二姐领回去。反把张华给打跑了。

张华出来之后,凤姐听说了,一想,也不知是贾蓉没肯帮自己,或者大堂上怎么乱说没说赢,于是派人又去找张华,调唆他说:“你还得去告,那她本是定给你的媳妇,你们是夫妻,你硬去要,官必然断给你的。”于是张华只好硬着头皮又告。这边,凤姐又派王信去跟察院说:我们给了你老三百两银子(原比那贾珍家给的多),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你得如此如此批。于是察院又当堂改批了:张华原是定了亲,尤氏本是说给了他,令张华把尤氏娶回。

这官司,不是张华和贾琏打,而是宁国府那边的贾蓉,和荣国府这边的凤姐,暗中较量了,于是凤姐竟赢了——达到领人的最称心的目的了。

于是张华得了旨,就出了察院,去贾府领人。

凤姐忙假装吓得害怕地,去找贾母,说是这般这般,那尤氏没有搞好,她这妹子原是有人家的,并没和那家退亲,现在那家来告了,官如此断了,那家过来领人了。贾母听了,忙把尤二姐和尤氏都喊来,埋怨尤氏说:“你做事也忒不妥当,既然你妹子已经从小许给人了,又没退亲,使得人现在告了。”

尤氏听了,只得说:“我们跟他退亲了啊,他连银子都收了,怎么没退。”凤姐在旁边就说:“张华的口供上说没见到过银子,也没人找他去。他说,原是亲家母(尤二姐的外婆)说过一次,他们并没应准。亲家母死了,你们就娶进去做二房。如此没有对证的话,只好尤他去混说。幸而琏二爷不在家,没曾圆房,这还无妨。只是人已经来了,怎好送回去,岂不伤脸面。”暗示没有圆房还可以送回去,虽然出于贤良而口头上说不能送。贾母说:“又没圆房,没的强占人家有夫之人的理儿,名声也不好,不如送给他去。哪里寻不出好人来。”尤二姐听了,又回贾母说:“我母亲实于某年月日给了他十两银子退定了的。他因为穷急了乱告,就改了口说没退。我姐姐原没办错。”贾母听了,便说:“可见刁民难惹。既这样,凤丫头去料理料理?”凤姐听了无法,只得应着。回来又命人去找贾蓉。

凤姐对贾蓉说了一番,口头上说的是贾母的意思,不能让这刁民把尤二姐领回去,但词语骨子里是叫贾蓉想办法把二姐领回去。那贾蓉明白凤姐的意思,含含糊糊地应了,又去找他爸爸贾珍商量。二人觉得,若要让张华把尤二姐领回去,成何体统。那贾琏既已娶了尤二姐,尤二姐又被领出去配给别人,那贾琏自己不成了王八了吗。于是便暗暗派人去说张华:“你现在已经得了这许多银子,何必非得要原人。你要是死活非得要,不怕爷们一怒,寻个由头来,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有了银子,回家娶个什么好人娶不到。你要走了,我们还赏你路费。”张华心说,我哪里要那原人,不过是那边逼着我去要罢了。这时见听说,心中一想既已得了银子,走还有路费,就接了这路费——约略有百两银子,次日起了个五更,逃回原籍去了。

贾蓉打听得真了,就来回凤姐,说:“张华妄告不实,惧罪逃走了,官府也知道此情,也不追究,大事完毕。”凤姐听了,气得没法,这场靠以打官司把尤二姐撵出去的豪举,终于由于贾蓉等人捣乱,那张华又无能,凤姐落了个失败。凤姐心中暗气,却也拿贾蓉没办法,也不知他是真的假的如何搞的。而且,那老太太也是叫她料理不许把尤二姐领出去,于是只好自我安慰说:“也好,二姐不出去也罢,若是出去了,保不齐贾琏又花一个钱,把她包占起来,那张华也不能不依。倒是二姐不去,还在这里和自己相伴着,我还有机会再做道理。”于是凤姐也就对贾蓉敷衍几句,自去回禀贾母,说已经料理好了,那刁民惧罪跑了。这事就算告一段落。此后凤姐和尤二姐和美非常,更比亲姐妹还胜过十倍。

却说贾琏这一日终于把平安州的差使办完了,先回到新房中,见已经上了锁,只有一个看房的老头。一问,方说去了贾府了。贾琏在马镫中跌足。只好先过去见父亲,说交办的差事已经办好了。贾赦十分欢喜,说他中用,赏了他一百两银子,又把房中一个十七岁的丫鬟名叫秋桐的赏给了他为妾。贾琏叩头领走,喜不自禁。

回家去见凤姐,贾琏未免脸上有些愧色,谁知凤姐反倒不像往日那个容颜,和尤二姐一同出来迎他,叙说温寒。贾琏就把秋桐的事说了,脸上未免有些得意之色。这是我老爹给我的,你把我怎么样?凤姐听了,忙命人去那边把秋桐接了来。心中一个刺儿未除,又平空添了一刺,凤姐说不得只好忍气吞声,拿出好颜面来遮掩。一边命令摆酒,一边带了秋桐又去见贾母王夫人。贾琏只是心中觉得暗暗的纳罕。

这天已是腊月十二,贾珍百日已到,辞别了众人,扶着老爸贾敬的坚硬的身子,往南方原籍送回去了。族中人只送到洒泪亭,独贾琏、贾蓉二人送出三天三夜,方才回家。也算是兄弟情深、父子有礼了。这时已是1000年十二月。

且说凤姐在家,外表待尤二姐自是好不必说,心里却又怀有别意。没人的时候只和尤二姐说:“妹妹的名声很不好,连老太太、太太们都知道了,有说妹妹在家做女孩的时候就不干净,又和姐夫(贾珍)有些不能说的事,又说‘没人要的你拣了来,还不休了再找好的。’我听见这话,气得倒仰,查是谁说的,又查不出来。这日久天长,这些个奴才们跟前,怎么训斥。我反弄了个鱼头来拆。”(意思是法不责众,自己倒没法管。)说了两遍,自己又气病了,茶饭也不吃。除了平儿,众丫头媳妇无不三言两语,指桑说槐,暗加讥讽。

秋桐自以为是贾赦赐来的,我们说了,老爸老妈给的东西,就算是很轻,也要抱着假装很重拿不动的样子,而且必须捧在胸口的位置,所以觉得无人超越她的,连凤姐、平儿都不放在眼里,岂肯容二姐。张口就是“先奸后娶没汉子要的娼妇,也来争我的强”。凤姐听了暗乐,尤二姐听了暗自又愧又怒又气。凤姐既然装病,就不和尤二姐吃饭了。每天只命人端了饭菜到她房中去吃,那饭菜都是给劳改犯和民工吃的水平。平儿看不过,自己拿了钱弄菜给她吃,或者是有时只说和她去大观园中玩,在大观园中的厨房里叫做了汤水给她吃,也无人敢向凤姐汇报。只有秋桐一次撞见了,便去告诉凤姐:“奶奶的名声,生是叫平儿给弄坏了的。这样好菜好饭浪着不吃,却到园子里去偷吃。”凤姐听了,骂平儿说:“人家养猫拿耗子,我的猫只倒咬鸡。”平儿不敢多说,自此也要远着了。

园中姐妹如李纨、迎春、惜春等人,或因为老或因为傻或因为小,还都以为凤姐好意。然而宝钗、黛玉等人暗为二姐担心。虽然不便多事,但见二姐可怜,就常来看望照顾她。每日常没人的时候说起话来,尤二姐便淌着眼泪自抹,又不敢抱怨。凤姐又并不露出一点儿坏形来。

贾琏上次回家时,见了凤姐贤良,此后就也不多留心。况且贾赦老头子姬妾丫鬟最多,贾琏平时就每怀不轨之心,只是不敢下手。如这秋桐辈的人,都是恨老爷年迈昏聩,贪多嚼不烂,却留着我们这些人干放着,于是除了几个知礼有耻的,其余就有跟二门上小厮们嘲戏胡闹的。甚至于跟贾琏眉来眼去的。这秋桐便是跟贾琏有旧眉眼,只是不曾发生过一次。今日天缘巧合,竟赏给了他,真是一对烈火干柴,如胶似漆,燕尔新婚,连日里哪里拆的开。那贾琏在二姐身上之心也就渐渐淡了,只有秋桐一人是命。

凤姐虽然恨秋桐,但喜欢借她可以先“借刀shā • rén”,自己“坐山观虎斗”,等秋桐杀了尤二姐,自己再杀秋桐。主意已定,就私下劝秋桐说:“你年轻不知道事。她现是二房奶奶,你爷心坎上的人,我还让她三分,你去硬碰她,岂不是自己寻死?”那秋桐听了这话,越发恼了,天天大口乱骂说:“奶奶是软弱的人,那样的贤惠,我却做不来。奶奶宽宏大量,我却眼里揉不下沙子去。让我和这**干一回,她才知道。”凤姐在屋子里,只装不敢出声。气得尤二姐在房里哭泣,饭也不吃了,又不敢告诉贾琏。次日贾母见她眼红红的肿了,问她,又不敢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