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 殿前之耻(六)(1/2)

夏君黎听赵眘说了这许久,这一句总算是说得通透了。自有宋以来,江湖揭竿不知几多,尤以南方之地为盛,夏铮被派去梅州,亦有一半是为此。于龙座之人而言,“反贼”虽终大多能得平镇,可若有江湖高手参与其中,情形便大不一样青龙教就在临安一山之隔,成其心病自不待言,上回由得夏君黎持令往伐,当然是顺水推舟;现今的东水盟更是将江南武林都结成了一块,赵眘若真对之熟视无睹,反倒不似帝王之心了。

“正合我意。”夏君黎便答道,“但陛下说过,可一不可再,这一回应是要我以江湖手段,终不能再行出兵了吧”

“东水盟之根基在建康建康是江南重府,不比青龙谷地处山野,若以兵谋,岂非大乱民心。你且先以江湖手段解之,倘真有必要,朕可知会建康府暗中襄助。只是建康府军一向更有固守江下以止金人之重责在身,除非东水盟先露反相,否则府军能做的恐也不多。这事也没有那般急,你可谋定再动。”

“既如此,有一事还请明示。”夏君黎道,“陛下似乎对众位皇子一向所行都了如指掌,那想必也知晓,太子殿下先前与青龙教结交,如今又与东水盟结交之事吧我姑且认为,陛下对他格外偏宠放任些,所以不曾阻拦,但如此一来,我若要对付东水盟,免不了得罪了太子殿下,若到时有什么冲撞,不知可能得宥恕”

赵眘笑道“你说得不错,朕对愭儿确实一向放任些,他喜结交江湖中人也好,喜结交读书士子也罢,朕都由他不然怎显得东宫与别个不同不过看来他是还不懂得个中利害,青龙教一事也没长了教训,若是在东水盟身上再跌个跟头未必是坏事你不必多有顾忌。你是为朕一个人办事,若是愭儿或是别的什么人挡在了其中,那自然也只好请他们收收性了。”

夏君黎笑笑“如此我便放心了。”

一番言语毕,他请冯公公不必送,独自走出福宁殿,夜色已浓。邵宣也还如常守在殿外,夏君黎待想与他说句什么,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说,便只点了下头,走开了。

只能怪自己,逞了一时之快,以至陷入这样局面一夜之间,便要被迫将两司都开罪了。

心情自然不是很舒。他往仪王府接上刺刺姐弟二人,向府邸返去,途中甚至忘了说话。刺刺问了他几声如何处置,有无受罚,他摇了下头,又问张庭那事可否有新说法新证据,他仍是摇了下头。过了一晌,他省悟过来刺刺那般问,想必是并没有从程平那问出宋然什么可疑。

“怎样,他怎么说,宋然几时走的”他才想起这事。

“酉时二刻。”刺刺答。

夏君黎实在是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酉时二刻。又是一个酉时二刻。刺客闯入宅邸的时分,张庭还在殿前司,宋然还在仪王府,这件事与他们两个都没关系他和刺刺各自的直觉,都错了。

“还好方才没拦着宋学士再追问。”刺刺垂头道,“不然明日,连太学都要递劾奏条陈上去了。”

也只能就这样回至府中。徐见赭带了四门记录来,因不大信任这批府卫,一直等在门口要当面交递。夏君黎聊胜于无地向他又打听了一些景况确知了,邵宣也申末时分才进了内城,接了殿前司的值后,“铃”响之前,是与徐见赭等人于内城巡视,断不曾独自行动过;一向跟随太子的摩失这几日已经不在内城,据说有事离京了不知何时回来;只有葛川倒是一如往常,仍在太子身边,酉时前后去向暂时还未知晓但他以武功而论本就是三人中最不像的总之,这几个可跻高手之列的,都不像与此事有关。

夏君黎一时并无头绪,待徐见赭走后原待要看看四门之记录,却也不能十分集中精神,甚而直到饭菜放于面前也并不觉饿,虽下意识举了箸,却也只是坐在桌前发呆。

“你手腕上怎么回事”举箸时袖幅跌落,刺刺才发现他腕上竟然包扎过,“什么时候受的伤该不会方才和张庭动手还”

“哦,不是。”夏君黎便又放下筷子。他自己也已忘了忘了今日还曾与凌厉决过一次生死,用这一道伤换回了一个想要的答案。可惜他心里说凌厉纵然可信,他身边人却未必。沈凤鸣提过瞿安竟曾有一次疑想用马车将刺刺带走那应是今日之前唯一一次有人想要对刺刺不利。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个最堪信任的选择,总会伴随一个最可疑的危险,以至于他竟找不到一个绝对安全的所在能保护刺刺和一衡。凌厉身边有瞿安,黑竹之中有叛徒,本应最安全的内城,竟然也有刺杀。这不是他留下刺刺和一衡的初衷他从未想过,自己竟至这么快就落入这般被动。还在赵眘那谈什么对付东水盟却连个小小刺客都捉不出来。

瞿安他在心里说。虽然之前那事也没有定论,可今日去找凌厉,瞿安似乎并不在。今日之刺杀如果真不是这内城之中的高手所为,会否又与他有关

刺刺已经将他腕上包扎拆下来看,“这是剑伤”她惊讶于,还有什么人的剑能伤在夏君黎手腕,就连单一衡都凑过来瞧。当然,他们必都不可能想到此事会与凌厉有关。

夏君黎回过神时,刺刺已经起身去找伤药。单一衡在一旁似乎已经偷摸看他表情许久了夏君黎今晚的面色始终很难看,直到此刻也并没有轻松下半分。

“是不是那皇帝怎么你了”他便道,“你把张庭弄得那么惨,他可不是省油的灯,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吧在那都说什么了,可别有什么事连累我姐”

“我方才心内的确认定刺客就应是张庭,所以才那般要逼出他身上的证据”夏君黎摇摇头,“可还是错了。定是有些什么我还未想到的地方”

单一衡想说什么,转头看了两眼,似乎是要确定刺刺没那么快回来,却又犹犹豫豫更欲言又止了两次,才终于撇了撇嘴,向夏君黎道“我跟你说个事。这事我姐都不知道。”

夏君黎瞥了他一眼“什么”

单一衡少见地好像有些心虚似的,没往他目中直看“就是那次你你跟你那师父来青龙谷,程家哥哥也来的那次,张庭他不是带了好多人嘛,都留在谷外”

夏君黎淡淡道“就是我师父被你们设计杀害的那次。”

单一衡脸孔涨得通红,“我,我今天不与你争那些。我就是与你说张庭他其实早就知道你们在里头遭了围攻,受了伤,但他就是就是故意不带人进来救你们,我从我从我向叔叔那里听来的,不会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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