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1/2)

外面的高手们看着她,不置一词。

“还有吗?除了练功,还有没有村民们都做过的事。”齐季又问,“例如,吃丹药。”

“丹药倒是没有,不过刘老道时常会分发一些草药给大家。我们村没有大夫,要是遇上伤寒病痛,得去外村请大夫。自从喝了草药熬制的水,这大半年来村里人几乎没人生病。”

说起这些神仙给他们带来的好处,玲儿目光又黯淡了几分。

这大半年来逢山村风调雨顺,村民丰衣足食。直到今日上午,她都对那位上仙深信不疑。

谁能想到,竟然是妖怪假扮的。

“玲儿姑娘,那人既非神仙,也非妖怪,”谢观河道,“恐怕是你们练的功法和吃的药有问题。”

“庙里除了刘老道,没有其他人。那个神仙也是编造出来的。”齐季补上一句。

“可是刘老道突然返老还童……”这是她亲眼所见,若不是因为遇到了神仙或者妖怪,寻常人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应当是有其他什么法子。”齐季微哂。

说不定已经换了一个人,现在这个不是以前的刘老道。

“师兄,”谢观柏挠挠头,“你们的意思是,这些村民是因为吃了奇怪的药,又练了邪功……”

村民的情况看上去的确像练功走火入魔,但天色突变又是怎么一回事。

“对啊!”玲儿附和,“村里从来没出现过这样古怪的天气,这难道不是妖法?”

“玲儿姑娘,你对这个图案是否有印象。”

迟肆蓦地开口,他趁着方才几人说话的时候,用脚在地上画了一个图形。

玲儿瞅了一眼:“有啊。这图案不知是谁画上去的,怎么擦都擦不掉,村里人对它的印象都很深。”

“嗯?”迟肆奇道,“不是刘老道假借神仙之名画的?”

“不是呀。”玲儿摇头,“从来没听刘老道提起过。这东西是突然出现的,红彤彤一团还挺打眼。有人闲着无聊去擦,却发现擦不掉,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画上去的。”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具体日子记不清。”玲儿想了想,“反正是在神仙显灵之后。当时已经有一些外村人来庙里上香,我们都以为是哪个外村人画的。这几个月,有些人没事就去踩上两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图案是不是在古庙的旁边?”谢观柏记得清楚,昨日他和迟肆去庙外查探的时候,迟肆一脚踩上去,把地上一副图磨花了。

当时他说没注意,也不知这是什么。

然而现在他能画出来,可见他分明就认识这东西。

他是故意踩上去的。

“村后空地上应该也有一个。”齐季在旁边插了一句嘴,弯眉笑看着迟肆,“村中小孩胡乱画的。”

迟肆被他看得耳根一红,疏懒的笑意里都带着灼人心脾的热。

“溪边,客栈后面,老许他们家外边,好几处呢。”玲儿又问了一次,“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阵法。”迟肆朝众人解释。

“什么?!”谢观柏一听,又没忍住一惊一乍。

迟肆说过几次,他半信半疑,没想到真有。

谢观河瞪了他一眼,他急忙捂住嘴,瓮声瓮气朝迟肆道:“你继续说。”

“昨日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此处地脉阴阳逆行,宝地变成了凶地。起初我以为是自然原因,后来进了村看到这个,才知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顺手抹去两处,这种小事没必要再特意说一次。”

迟肆目光浮动,不由自主朝齐季看了一眼。

俊艳温雅的双眸也含笑看着他,四目相对,顿时感觉脸上热度更甚,匆忙移开目光。

“按迟兄的说法,现在诡谲的天气是因为这个法阵造成的。”谢观河问道,“方才迟兄似乎也说过,有这个阵法在,我们出不了村?”

“没错。我本以为这个阵还未完成,又被我毁去两个宫位,阴阳之气回归正常,要不了多久凶气自然散逸,也没把它放在心上。”迟肆嘴角含着张扬又散漫的笑意,漠不经心表露出自己的赞叹,“没想到有人竟能将剩下的残阵强行开启,倒是比我预料中要厉害一些。”

“不过你们也别担心,这个阵虽然厉害,但是有爷在,”他微微扬起下巴,自吹自擂的卖弄之心在张扬轻狂的痞笑中昭然若揭,“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解决。”

众人一阵沉默。

他们从不相信风水阵法之说,然而此刻难以置信的异状真真切切摆在眼前,将往日的嗤之以鼻打碎了一半,在心中重新拼凑出半信半疑。

但这匪夷所思的领域他们一窍不通,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只得默不作声看着迟肆。

溜须拍马的称赞或含沙射影的暗嘲都未如期而至,只有针落有声的寂静在白雾弥漫中凝聚成冰。

迟肆讪讪蹭了蹭鼻子:“只要在阵眼处画下反向符印,再抹除几个关键宫位,法阵自然破解。费不了不少事。”

四周仍然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谢观柏终结了某人的自说自话,支吾着迟疑问道:“我们……是不是得找到阵眼?”

那些神怪志异话本里,似乎都这么说。

“没错。”迟肆投去一丝带着戏谑的赞赏眼神,很满意他的孺子可教。

“不过不用找,此处就是。”

“从村口突围的时候,你就已经打算好了来这里?”齐季方才就觉得,迟肆看似随意选择的方向,走得太过顺畅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违和。

只要一对上齐季,迟肆就感觉心跳加快,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闷热和紧张。

他瞬时没了玩世不恭的嬉皮笑脸,朝几人认真解释:“这种能影响地脉,改换一地风水的大阵,没点真本事的人布不出来。但是不知为何他没布下阵眼,大阵未成,我也没放在心上。”

“但阵法忽然运转,煞气涌现,村人因此入魔,我们又被困于此处,所以我得过来看看阵眼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异变。”

他难得正色了几句,却又死性难改地卖弄起来:“虽是极为厉害的大阵,在我面前也不过小菜一碟。我待会就出去把剩下几个法印销掉,阵一破我们就能离开。”

“迟小哥,你说村里人突然跟个中了邪似的,是因为这个法阵的缘故?”玲儿声音微颤,“若是这个法阵没了,我爹娘和阿姐他们……他们能变回来吗?”

“阵中煞气只是诱因,他们会走火入魔,或许还是因为功法和药物的关系。我只懂阵法别的不清楚。”迟肆摊手,“不过这大阵本来就缺了阵眼,对人影响有限,我觉着吧……”

他支起下巴:“八成几率,法阵一破,他们也就恢复正常。”

他话说得不满,也未许下承诺,和煦笑容中却仿佛有股成竹在胸的气势,让人不由而然心生信服。

玲儿转瞬之间破涕为笑。

“事不宜迟,我们兵分两路,即刻就去抹除剩下法印。”谢观河心怀百姓,迫不及待已然踏出脚步。

“别别别,你们就在院里等着。”迟肆赶忙叫住他,“刚才没听见玲儿姑娘说吗,阵印普通人消除不了,只能交给我。”

“可是……”谢观河很难眼看别人忙里忙外,自己却在这里心安理得等着。

“我们都出去了,玲儿姑娘怎么办?”齐季朝他道:“谢少侠还是留在院子里保护玲儿姑娘,别去外面了。”

这话十分委婉,几人还是听出了言外之意。

谢观河不忍伤害村民,只是一味被动防御。出了院子再和他们撞上,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我同你一起去,好有个照应。”齐季朝迟肆扬扬头,“那些村人似乎都不敢靠近我。”

况且若是遇到村民阻碍,四人之中只有他能毫不犹豫出手。

谢观柏在一旁大嚷:“对啊,他们为什么不敢接近你?”

他方才就觉得奇怪,那些走火入魔的村民明明一脸凶相,恶狠狠地盯着齐季,却又像惧怕着什么,只在三步之外将他团团围着不敢靠近。

齐季挑眉,表示他也不知。随后又看向迟肆,想听听他又有何说法。

这一眼又看得迟肆心中砰地一跳。

“你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东西?”

齐季想了想,从腰带上解下一枚玉佩:“这是我家传之物,听人说有辟邪镇煞之能。”

他轻嗤道:“几乎每家卖玉的,都说自己卖的东西可以驱邪保平安。”

迟肆耳根烫的厉害,四肢也有些发僵,一时没好伸手去接,只眼神飘忽不定地扫了一眼:“这玉的确能辟邪,是个极为贵重的宝贝。你把它保管好,别随意取下来。”

齐季将玉佩举到眼前,淡然的笑意里透着似有若无的意味深长。

在他看来,平安符这类符咒只是一种美好祝愿,没想到竟能遇到真货。

他把玉佩重新挂回腰带,态度也并未变得有多郑重。多年来根深蒂固的理念,让他对鬼神之事仍不屑一顾。

之所以带着,皆因这块玉佩质地通透光泽细腻,是价值千金的珍品。至于到底能不能辟邪镇煞,他不在乎。

二人出了院门,再次走入雾气弥漫方位难辨的村中小道。

发狂的村民们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正各处搜寻他们。闪着红光的眼睛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饥肠辘辘饿犬。

迟肆对阵法的每个宫位了然于心,领着齐季轻车熟路穿过雾中村道。

两人身法轻灵,动作迅捷如风,借助低矮紧密的墙沿屋顶,飞檐走壁从村民头上掠过,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阵印所在之处,轻而易举将其抹除。

按迟肆的说法,只需破除掉连接灵力流通的三个点位,其余地方不用再管。

最后一个宫位在村郊,大概村民没想过他们会往此处跑,杂草横生的荒地四周并无搜寻他们的人影。

两人不约而同放慢了步伐,都知对方有话要说,此处荒郊野岭也是个适宜谈话的好地方。

“你本来是打算告诉我的。”齐季首先开了口。

虽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昨天迟肆发现有人设阵改了此地风水,就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齐季,却被谢观柏打断。

后来又不想说了,并非因为事小,而是他知道,对方必然不会相信。

他洒脱地挥了挥手,没让对方把那句抱歉说出口,也表明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易地而处,若他是齐季,同样不会相信这些只在民间传说和奇闻异志里出现的东西。

心照不宣地将这事揭过,齐季又道:“可我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眼梢微弯地看着迟肆,柔雅温沉的目光将所有幽寒似剑的锐意掩于其下,只留试探装点的暧昧不明。

迟肆藏着一些秘密,他的来历他的绝学都有一层云雾遮盖,即便那浮于其表的名字和身世编造得滴水不漏,找不出丝毫破绽。

两人在半明半暗的夹缝中,以坚不可摧的信任维系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有些事情不可说不该问,若是参半的真假暴露于阳光之下,那些苦心营造的其乐融融便会如同影子一样破碎消失。

“嗯?什么地方不对劲?”迟肆眼色明媚,清澈坦荡地示意对方有什么想问,无需顾虑直言即可。

“我本以为,村里有人扯着神仙的名头,无非是想骗骗愚昧无知的百姓,谋取一点钱财名利。”齐季自嘲一笑,“没想到世间真有玄妙阵法,让我大开眼界。”

“只是,”他语气一顿,清幽嗓音压着似有若无的淡淡锋芒,“我现在反而想不通,这人在逢山村布下高深阵法,到底在图谋什么?”

迟肆扬眉一笑,还是那般无关痛痒的轻佻:“我说点我的意见,你随意听听。”

“此处是一地脉所在,灵气充沛利于修行。但大道三千,道统各不相同,有许多修行法门不要灵气而要凶气,因此有人布下大阵逆转阴阳。”

齐季眉眼微弯,默不作声似笑非笑看着他。他对修仙之说仍旧嗤之以鼻,却用涵养装出虚情假意的彬彬有礼,耐着性子听对方说下去。

迟肆知他想法,也不怎么在意,半开玩笑半认真继续道:“有些道统讲究避世,常年躲在深山老林里不见天日,远离凡尘喧嚣。有些修行却需要入世,在万丈红尘中摸爬滚打一圈,才能修成正果。”

“帮别人做一件事,再收取相应报偿,是谓因果。修道之人大多都需要积累因果,才能寻获机缘,由此破境渡劫成为真仙。”

齐季轻声一笑。

这话和他家门口卖大力丸的游方术士说得一模一样。

十本传奇话本,九本里面都有这些词句。

还不如那些才子佳人情诗艳赋来的有意思。

“所以呢,逢山村有一个修道的,为了成仙,假借神仙之名弄了这一出piàn • jú?”好不容易等到迟肆说完,他翩然有礼地讥诮道:“那他成仙了没?”

“他还没入道呢。”迟肆轻佻一笑,“此处没仙气,他还是个凡人。我没见到本人,不知他有没有仙骨能不能踏入仙途,但就刘老道那样的,肯定不行。”

“不过,”他话锋一转,“此人道行不怎么样,对风水秘术的了解却堪称高手。能轻易改变灵脉,这世间没几人做得到。”

“可你也会。”齐季澄澈清柔的双眸猛然一黯,温雅和润的表相剥落了一角,露出几分幽锐阴鸷的真容。

“老四啊……”他嘴角上翘,藏刀的笑容在背光的阴影中,有着见血封喉的无双风华。

“你可曾想过,你身怀的阵法秘术,就是引得江湖豪侠人人垂涎的道藏。”

“嗯?原来如此?”迟肆半握的右拳轻轻拍打在左掌上,仿佛恍然大悟一般。

齐季嘴角挂着浅淡笑意,无声看着对方装疯卖傻。

“可是这些阵法对普通人并无用处。”迟肆懒散地把手一摊,“抢回去做什么呢?还不如去学刘老道那套功法。”

“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你也不会不懂。”

“而且,老四……”齐季嘴角扬得更高,眼中锋芒也更加锐利,“若是没有什么道藏也便罢了。可我现在知道你的确身怀至宝,又该如何朝家主交代呢?”

话至此处,暗藏的波涛汹涌终于图穷匕见。

“这事好办。”迟肆丝毫不在意对方话语中咄咄逼人的冷意,依旧笑得明艳又轻浮,“等回了客栈,我抽个时间把这些法阵画出来,你拿回去交给你们家主就行了。”

“三个上古大阵,十二天阶秘法,还有八门十六柱,”他掐指算了算,“那些低阶小阵法要不要?”

“不如这样,”他又自说自话,“我回去好好想一想,给你写一本阵法从入门到入土,你们拿回去还能学一学。否则第一页就是天阶奇阵,神仙都看不懂。”

这轻浮散漫的态度让齐季瞬间一怔。

对方似是真的毫不介意,心甘情愿把世所罕见的绝技慷慨仗义地交给他。

“老四,你……”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重新披上温润如玉的表相,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只是长风吹过的一场错觉。

“算了,”他轻叹一口气,“此事我尽力帮你瞒下。道藏一事,还是暂且按你和谢观河的方法处理。但你会奇门阵法之事,最好不要再朝他人提起。万一又引来有心之人觊觎,你又没安稳日子可过。”

“还有一事,既然知道道藏就是阵法,那你现在可以好好想想,到底是谁在江湖中散播了流言。这件事我们必须得弄清楚。”

道藏之事他可以看在和对方的交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潜藏在暗处散播流言的人,闹出这么大动静,却又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可见背后势力非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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