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1/2)

典客少卿听廷尉正卿口风,也跟着转了话锋:“淮王还未坐上皇位,往后还有用得着林大将军的地方,哪敢将人得罪得太狠。这不正是他的精明之处。”

“贤弟,你我都是世家出身,最能明白世家的兴衰荣辱。当年安平长公主大权独揽,处处打压世家,恨不得将人赶尽杀绝。而后朝中无人,宣武帝为了迅速重振朝廷,又许以各种好处拉拢世家豪族。”

“这再往后,周家的权势稳了,莫不是又得削弱咱们世家的权力。”

“你看看曾经担任左相的王家,宗正的刘家……”

“此言差矣!”廷尉正卿又反驳,“刘家自己族中子弟不争气,王家毒害先太后,意图谋反,威胁整个南昭的安宁。”

“宣武皇帝任人唯贤,征辟年纪轻轻,才略过人的谢信当宰相。谢相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是名门子弟,他总不会看着周家随意打压世家豪族,使得家国不宁。”

“是,是,贤弟说的是。愚兄多喝了几杯,说的都是醉话,贤弟切勿见怪。”

典客少卿再次改口,“淮王,谢相和三公,远见卓识,他们雄才大略,所想所做之事,无不着眼天下大局,岂是我这样的短见之人能够参透。”

“愚兄无才无德,只能尽力做好眼前之事。这几日,北燕使臣一直再问,他们的九皇子情况如何。”

“我暂代主官之职,此事也在我的管辖之中……”

廷尉正卿皱眉摇头:“林策的手下,不知在他的吃食里下了什么毒。慕容玦性命无碍,但身体虚弱,四肢无力,连行走都要人搀扶。”

“据太医说,他的体力要恢复至常人水平,最少也得一两个月。”

“至于能不能恢复如初,现在也不好说。”

“那也不妨事,”典客少卿宽慰道,“只要一两个月后,他能行动如常,我们即刻将北燕使臣送回国内。”

“身虚体弱这样的毛病,谁知是不是他自己原就患有暗病隐疾,赖不到我们南昭头上。”

“把人全须全尾送走,大家就轻松了。”

他又道:“我们典客属还有些公务,想和慕容皇子说几句话,不知贤弟能否行个方便?”

“慕容玦住在后院厢房里。”廷尉略有抱怨,“我们怕他身体虚弱,又出什么差池,专门布置了一间豪华厢房,把他如神仙那样供着。”

“贤兄有公务要和他详谈,愚弟怎会无故阻拦。我这就领贤兄去往后院探视。”

他起身,打算领人去往后院,一站起来,忽觉意识模糊,头晕目眩。

“贤弟,贤弟。”典客少卿上前将站立不稳的正卿扶回椅子上,“贤弟喝醉了?”

廷尉正卿此时已经不省人事,无法回应他的呼喊。

“既然贤弟喝醉了,愚兄公务在身,耽搁不得,只能得罪。”典客少卿的面容在早已西沉的天色中,显出几分阴森,和方才朴实憨厚的中年男子判若两人。

他取下廷尉正卿的腰间令牌,径直走向后院。

慕容玦所住的厢房被侍卫重重把手,典客少卿手持两道主官的令牌,说自己有公务找慕容玦,已得了廷尉正卿允许。

正卿另有要事,让他独自前来。两道主官令牌在手,侍卫们不疑有他,放他进入房间。

夕阳刚沉入天边,屋内还未点上琉璃盏,光线十分昏暗。

慕容玦正如廷尉府的人所说,精力不济,嗜睡,不久之前喝了药,尚未醒来。

典客少卿悄声走近床榻,从袖袋里摸出一根袖箭用的暗器钢针。

慕容玦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对即将到来的杀身之祸全无所觉。

少卿深吸一口气,颤抖的双手紧握住钢针,三分迟疑七分执意地缓缓将钢针靠近慕容玦的脖颈。

养尊处优的世家官宦从未杀过人,连见血都要晕,此刻却毫无怜悯地瞄准着毫无抵抗的熟睡之人。

“我也是迫不得已,”他自欺欺人地念叨,企图给自己壮胆,以及减少内心的罪恶,“冤有头债有主,你死了以后别来找我,要作祟,也找想杀你的人去!”

他叨念完,闭上双眼,颤抖着双手把寒亮的凶器用力朝慕容玦脖颈刺去。

“找谁?”温雅笑音在灰暗的房中响起,带着浸肤的冷意,听的人毛骨悚然。

典客少卿瞬时被吓了一大跳:“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下意识后退,惊愕发现手中的钢针被对方的手指牢牢钳住,进退无门。

典客少卿仓惶放了手:“不,不是说你中毒,体虚无力,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怎么还有如此强大的劲力?!

慕容玦借着微弱的光,把玩夺过来的银亮钢针:“别人说你就信?”

“我还以为他们会派个武艺高强的刺客,”他嗤笑,“没想到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来刺杀。”

“怎么,是想不到其他办法?觉得我中了毒,毫无抵抗之力?还是……故意让你来送死?”

柔雅眼眸闪烁锋芒:“谁派你来的?北燕人?南昭人?”

典客少卿惊慌失措想要逃跑,还未来得及抬脚已被慕容玦捏住手臂。

先是咔擦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随后一阵剧痛几乎令他当场昏死过去。

慕容玦膂力惊人,竟将他手臂生生捏碎。

“你先想清楚,等会再说,”令人毛骨悚然的笑音在耳边回响,“免得等下他来了,你还得再说一次。”

房间外,一大群守卫点亮了风灯。

典客属的人进去有一会了,不知为何还未

点上灯。

侍卫们略有疑惑,但别的府衙办事,他们无权过问,只需尽好自己的职责守在门外即可。

忽然房中发出奇怪声响,紧接着传出一阵似乎疼痛到极致,无力呼喊的低吟。

侍卫们还在纳闷:要不要进去看一眼,房门已被人从里面踢开。

慕容玦挟持着典客少卿走了出来,温和懒散朝众人一笑:“阿策……林大将军在哪儿?派个人去请他。”

“或者你们即刻准备车驾,送我去他府上。”

守卫们面面相觑,不知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然而无论北燕皇子,还是典客属官员,身份都不同寻常。

领头的守卫不敢耽搁,即刻命人速去镇北侯府。

没过多时,镇北侯府来了一队兵士,领兵的并非镇北侯本人,而是“将军身体抱恙,我代行将军之职”的校尉徐如。

一同出现在守卫们眼前的,还有被府中医官用银针强行唤醒的廷尉府主官。

廷尉正卿气冲斗牛,他万万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平庸又懦弱的膏梁纨袴,居然假借公务之名,诱骗他喝下混入mí • yào的酒,还偷了他的令牌,企图谋杀慕容玦!

慕容玦又是怎么回事?前两日一副中毒,身体虚弱的模样,都是装的?!

此时慕容玦已被请入厅堂,他脸上笑意温雅,却趾高气昂地坐上正卿的主座,周身散着一股盛气凌人的王者气态。

南昭官吏在他面前也不禁低眉垂眸,说话气势都弱了几分。

慕容玦见林策未带面具,旁人称呼他“徐校尉”,心里猜中缘由,并未说破,还假装不知情地调戏:“徐校尉?”

“过来,坐本王身边。”

林策充耳不闻,只冷眼看向典客少卿:“你受何人指使?为何要暗杀北燕皇子?”

廷尉正卿本来看林策不顺眼,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要审问典客属,立场又和镇北侯府站到了一边。

何况这个徐校尉如此相貌,谁不想多看两眼,讨一讨美人欢心。

前两日还到处状告林策的廷尉正卿立马成了一株墙头草,附和他,怒斥典客少卿:“你受何人指使?说!”

“若不从实招来,别怪本官大刑伺候!”

典客少卿的平庸和懦弱并非伪装,他原以为必然能除掉慕容玦,凭着一口气,把牙一咬,下定决心shā • rén。

而此刻阴谋败露,又被人捏断手腕,强逼自己的那一口气早就散的一干二净。

被人这么一呵斥,他涕泪交零地把一切内情全部交代,只求医官能尽快给他的手腕止痛。

“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我和慕容皇子无冤无仇,我也不想这么做。”

“无冤无仇就要置人于死地?”廷尉怒喝,“慕容皇子乃北燕使臣,他在我南昭遇害,两国关系将会大受影响!到时北燕发兵攻打南昭,两国烽烟再起,你就是千古罪人!”

“如此大罪,你如何承担得起!你做事之前难道没想过,南昭有多少百姓,会被你一念之差卷入战火,又会有多少无辜黎民死于战争……”

“典客正卿也是被你所杀?”林策实在忍不住廷尉正卿满口和案情无关的废话,再次越俎代庖替他审讯,“典客正卿死前,你曾去过他房间。刚好在慕容皇子之前。”

“你同样假借公务之名,一边找你的上官谈话,一边等候慕容皇子到来。然后在慕容皇子来的时候,告退离开,并暗中在你上官的茶里下毒。”

之后便等着典客正卿在和慕容玦闲聊时喝下毒药,毒发身亡。

“宁越之的手下没把你审问出来,藏得够好。”

“说吧,究竟何人给你支的招?”

廷尉正卿跟着恫吓:“老实交代!否则大刑伺候!”

“是,是……”典客少卿边哭边道,“是凤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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