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二合一(1/2)

寝殿内忽然陷入难以言喻的安静。

程守忠满脸呆滞的凝视地上的碎瓷和药汁,心中苦涩的厉害,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令这对身份尊贵的父子,体面的收场。

“殿下......”他舔了舔格外干涩的嘴唇,鬼使神差的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某个瞬间,程守忠清晰的感受到,他的良心外面,蒙上层名为‘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遮挡。原本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的话,顿时变得顺畅起来。

“这些年,不仅您惦记陛下,陛下也从未忘记您的存在。”程守忠面露哀求,“您怎么能怀疑陛下对您的心疼?”

唐臻起身,冷笑着看向程守忠

他虽然身高比对方矮不止半头,气势却半分不输,指着地面的狼藉问道,“如果我喝下这碗补汤,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孤身离开京都?”

程守忠的眼皮猛地跳了下,梗着脖子反问,“难道殿下怀疑臣不忠?”

唐臻冷笑,懒得与程守忠玩文字游戏。程守忠的忠诚毋庸置疑,但是忠诚的对象不是太子。

他后退几步,本能的与程守忠拉开距离,看向对方的目光充满警惕,又问道,“在福宁宫门外的时候,你想要喂给我的药丸,是不是与这碗补汤的作用相同?即使我刚才没有失态大哭,你也会端着补汤或者其他吃食进来,以即将舟车劳顿为理由,骗我吃些东西补充体力,是不是?”

程守忠张开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竟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唐臻的话。

直到今年,太子在遭遇小人暗害之后险些丧命,前所未有的表达出对昌泰帝的依赖,程守忠与对方相处的时间逐渐增长,他对太子的印象才逐渐变得立体生动。

最初的时候,程守忠每次与太子相处都满心庆幸和喜悦。

他认识的太子腼腆又倔强,对昌泰帝满心赤诚,虽然难掩眉宇间的天真但从不会忽然说出令人觉得可笑的话。

可见太子在没有父母庇护的情况下,已经竭尽全力的好好长大。

程守忠相信,任何人位于太子的处境,皆不可能比太子做的更好。

所以他大发雷霆,发了狠的肃清羽林卫,尤其是日常守在东宫之外的人手。

殿下如此善于约束自身、宽恕旁人,他们却总是污蔑殿下耳根子软,偏听偏信,究竟是何居心?

此时此刻,程守忠面对唐臻防备中含着嘲笑的神态,如同当初怀疑手下的羽林卫似的怀疑自己。

他的眼神究竟是有多差,才会认为殿下的优点只有倔强和聪慧,仅仅是没被养废而已?

程守忠甚至有种,他已经被年仅十六的少年彻底看透的错觉。

如果他现在忽然对殿下动用武力,以两人之间的距离,殿下拼命反抗,他又不愿意真正的伤害殿下,完全没把握一击必中。

恍惚间,程守忠突然想到不久前,完全被他忽略的事。

殿下刚到福宁宫外的时候,曾说遇到施承善,然后......杀了?

难道不是跟在殿下身边的黑衣人动手?

殿下身上的血迹不是无辜沾染,是在与施承善搏斗的时候......可是殿下明明从未习武,力气也远不如自小有名师教导的施承善。

程守忠面露苦涩,看向唐臻的目光逐渐复杂。

敢在四面楚歌的境遇之下,冒着巨大的风险抛弃现有的一切,计划逃跑的人,怎么如同表现出的那般乖巧无害?

他自认了解殿下,曾数次沾沾自喜的为陛下分析殿下的性格,如今看来,恐怕早在不知道的时候钻进殿下的陷阱中。

好在殿下不是陛下的敌人,否则他就是千古罪人。

程守忠意识到昔日对太子的小觑,萦绕心间的压力变得更加恐怖。

他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昌泰帝,终于下定决心,硬着头皮继续原本的打算,边靠近唐臻,边没话找话。,“殿下何出此言?臣......”

“程守忠,出去,我与臻儿单独谈谈。”

始终被唐臻和程守忠有意无意的隔在争吵之外的昌泰帝,忽然开口叫住不知不觉间已经面露凶态的程守忠。

“陛下?”见昌泰帝心意已决,程守忠狠狠的松了口气,垂头退到门外,亲自为身份最尊贵的父子守门,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太子看他时的目光。

凶狠又冷酷,像是经历过数次搏命的野兽,再次披上战甲,蓄势待发。

程守忠不得不承认,他......有点怂。

如果真的在扑过去想要打晕殿下的情况下,遭遇殿下不计后果的反抗,他恐怕只有挨打的份。

唉,怎么就这般倔强?

简直与陛下一模一样。

唐臻看着程守忠退出寝殿,防备的姿态逐渐收敛,怔怔的望着重新关上的房门发呆。

虽然原主对昌泰帝的感情非常充沛,远胜其他人,短时间内绝不会被消耗殆尽,但他还要与昌泰帝相处很久、很久,还是要省着点用。

昌泰帝见唐臻赌气似的不肯看向他,思索片刻,终于想到哄儿子的办法,笑道,“臻儿,来,我告诉你,程守忠都给你准备了些什么药。”

唐臻固执的站在原地,忽然听见压抑的咳嗽声,猛地回过头,怀疑的看向昌泰帝。

也许是因为长年在福宁宫中闭门不出,又或昌泰帝想要入主地府的宏愿过于响亮,他当真有些仙风道骨的缥缈气质。

可惜难以克制的咳嗽令仙人落入凡间,唐臻清晰的认识到,昌泰帝的身体有多虚弱。

昌泰帝的眼角余光中忽然多了抹沾染血迹的湖蓝。

唐臻小心翼翼的拍在昌泰帝的背上,等到咳声彻底止住,再举起温水送到对方嘴边。

“不能喝。”昌泰帝摇了摇头,接过唐臻举着的茶盏,捧在双手之间,解释道,“御医给我开了新药,用药之后的两个时辰之内,不能饮水。”

“嗯”唐臻点了点头,又觉得太敷衍,又道,“我知道了。”

看见昌泰帝嘴角的笑意,唐臻再次皱眉,忽然想到他现在正处于和昌泰帝争吵的状态,理亏的人还是昌泰帝,委实不应该这么乖巧。

他面无表情的转开视线,开始与原主生气。

留下对父亲的感情已经足够,为什么要将优柔寡断也留在这具身体中?

昌泰帝饶有兴致的观察唐臻的表情变化,觉得程守忠也不算太傻,起码有一点没有说错,他的孩子确实很活泼。

他信守承诺,慢条斯理的揭开程守忠的短。

“程守忠为了找到既能令你安稳的睡过去,又不会让你难受的药,委实用心,几乎将福宁宫的御医折磨的想要剃去三千烦恼丝,从此皈依佛门。”

唐臻默默转回视线,冷冰冰的提醒昌泰帝,“程守忠可以不给我下药。”

他甚至有些愤恨。

程守忠为什么要给他下药?

还不是因为昌泰帝!

身为罪魁祸首,昌泰帝为什么能以如此轻松的语气提起这件事?

昌泰帝笑了笑,表情如同唐臻期望的那般,变得严肃起来,反问道,“那你会老老实实的离开,彻底忘记与京都的牵挂吗?”

唐臻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俯视坐在宽椅上的昌泰帝,平淡的道,“我会将牵挂都带走。”

昌泰帝近乎痴迷的打量唐臻此时的模样。

十六岁的少年身姿纤细,似乎有阵稍稍急切些的风吹来,就能将他卷走。

然而少年眉宇间斑驳的血迹和未曾收敛的骄傲,正无声告诉注视他的人,他会让所有轻视他的存在,付出惨痛的代价。

昌泰帝难以想象,他的孩子,印象中还是小小一团就不得不送到他无暇顾及的地方,在各怀心思的人之间长大。

究竟遇到多少苦难,才能让脆弱的生命变成最好的模样。

他不得不承认,有些错过的事,永远都没办法弥补。

面前的少年,已经是信念坚定,dú • lì自主的大人,可以悄无声息的给所有人巨大的惊喜。不需要任何人以对他好的名义,做出违背他信念的决定。

昌泰帝感慨,“臻儿,你长大了,比为父梦中的模样更优秀,我很欣慰。”

唐臻闻言,状似羞赧的垂下眼帘,遮挡眼底忽然出现的阴霾。

梦中?

是不是原主?

他真的比......更符合昌泰帝对儿子的期望?

唐臻久违的生出自我怀疑。

他的脑子是不是又出现未知的问题,为什么要与已经亡故的人计较。

“为父很高兴,在分别之前,可以与你进行大人之间的对话。”昌泰帝面露欣慰,没等唐臻发怒,已经开始说他真正想要告诉唐臻的事,“即使圣朝不复存在,我也不会离开,这是我在登基的时候答应外祖父和安定侯的事。对不起,这也是不得已的决定。”

唐臻果然没来及计较,昌泰帝口中的‘分别’,咬牙切齿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昌泰帝面露苦涩。

他最怕唐臻知道他的决定之后,不问他为什么留下,反而在意,他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对方这件事。

这个孩子,远比他想象中更在乎父亲。

可惜没托生在好人家,偏偏成为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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