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回 幽淑女悲题五美吟 浪荡子情遗九龙佩(1/3)

尤氏把老公公贾敬的金属身子挪到家庙铁槛寺里,一边派人去喊贾珍等人回来。由于尤氏要呆在铁槛寺里料理老公公的遗体不能回家,就把她继母接来在宁国府看家。她这继母只得将两个未出嫁的小女带来,一起居住才放心。

这时候,贾珍和荣国府的贾母、王夫人等一干有头面的人,都在遵化守着给死去的老太妃哭灵呢。贾珍闻得此信,自己的老爸死了(那贾敬原是和贾赦、贾政一辈的),连忙向司礼官请假,带着儿子贾蓉,星夜往北京城驰马而回。贾母、王夫人也慢腾腾地启程回来。

半路中遇到贾(王扁)贾珖二人领着家丁迎面而来,看见贾珍,一齐滚鞍下马请安。贾珍忙问:“你们去干什么?”贾(王扁)回复:“嫂子恐大哥和侄儿先来了,老太太路上无人照管,故吩咐我们前去接应。”贾珍听了,对媳妇赞不绝口,又问家中谁来料理。贾(王扁)说:“家里无人,就接了嫂子的娘和两个姨在上房住着。”贾蓉当时也下了马,听见两个姨来了,便和贾珍一笑。贾珍忙说了几声“妥当”,加鞭就走,连夜换马飞驰,一日到了城门,先奔入铁槛寺。那时天已四更,贾政下了马,和贾蓉放声大哭,从大门外便跪爬进来,到棺材前磕头泣血,直哭到天亮喉咙哑了才停。尤氏等人也一齐过来见过。随后贾珍指挥料理寺里的事,命贾蓉先回家打点准备在家中停灵的事。(得回家里再呆呆,让老爷子体会下家庭的温暖。)

贾蓉骑马飞到家中,忙问看各处收拾孝幔、灵棚怎么样了。又忙着进来看外祖母和两个姨。这尤氏的继母尤老安人喜欢睡觉,还在炕上歪着睡呢,那二姨和三姨都和丫头们在作活计,见他来了,都说烦人。贾蓉且笑嘻嘻地望着二姨说:“二姨,你又来了,我们父亲正想你呢。”尤二姐便红了脸,骂道:“蓉小子,我过两天不骂你几句,你就过不了了。越发连个体统都没有了。”说着顺手拿起一个熨斗来,搂头就打,吓得贾蓉抱着头滚到怀里告饶。尤三姐便上来撕他的嘴,又说:“等姐姐来家,咱们告诉她。”她们都是尤氏的异母妹妹,尤氏是贾珍的媳妇,所以她们是贾珍的小姨子。而贾蓉管她们叫姨。贾蓉忙笑着跪在炕上求饶,她两个又笑了。贾蓉又和二姨抢砂仁吃,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贾蓉用舌头都舔着吃了。

众丫头都看不过,都笑说:“热孝在身,老外祖母才睡了觉,她两个虽小,到底是姨,你眼里也太没奶奶(尤氏)了。回来告诉老爷,你吃不了兜着走。”贾蓉撇下他姨,便抱了丫头们亲嘴:“我的心肝,你说的是,咱们馋她两个。”(指尤二姐、尤三姐。)丫头们忙推他,恨的骂道:“短命鬼,你自己有老婆孩子,只和我们闹。知道的说是玩,不知道的人,再遇上那脏心烂肺爱嚼舌头的人,吵嚷的那府里谁不知道,谁不背地里嚼舌说咱们这边乱帐。”那府就是那西边荣国府。贾蓉笑说:“分门立户,谁管谁的事儿。”

这时候,他老外祖母醒了,忙去请安问好,尤老安人就问你和你爸什么时候到的。贾蓉说:“才刚赶到的,在寺里呢,先打发我来瞧你老人家来了。好歹求你老人家事儿完了再回去。”说着,又和他二姨挤眼,那尤二姐就悄悄咬牙含笑骂:“很会嚼舌头的猴崽子,留下我们给你爹做娘不成!”那贾蓉又胡说乱撒娇了一会儿,方笑嘻嘻地辞别这三个亲戚,去了。

没两天,贾珍在那边也准备好了,贾蓉也过去了,一起给老爸或老爷贾敬起了棺材,从铁槛寺出发,一路仪仗闪耀着,挪棺材到宁国府回来了。把灵柩停在正堂之上,接受亲友吊祭。

贾珍贾蓉这时候受礼法所拘,不免在灵柩旁籍草枕块(就是睡草垫子枕头泥巴块儿,当然这是对孝子的书上的形容的办法,未必真的这么惨,但按照礼法,随后三年里边不许亲近女色倒是真的)、恨苦居丧。人散后,贾珍就乘空寻他小胰子们厮混。(小胰子,那就是贾珍管这尤二姐、尤三姐叫小姨子。)宝玉也每日过来穿孝,到了晚上人散,方才回园中。凤姐病仍然没好,只是遇上重要的念经的事儿,才挣扎着过来,帮着尤氏料理。

这一天,早供完毕,天头也长了,贾珍等人连日疲倦,就都在灵柩旁假寐。宝玉见也没新的客人来了,就想回家看看黛玉,于是先回怡红院来。

进了门来,寂寥无人,有几个老婆子与小丫头在回廊下乘凉,也有卧着睡的。宝玉也不去惊动,只有四儿看见了他,连忙上前来打帘子。帘子将掀起来时,只见芳官从里边带笑跑出来,几乎与宝玉撞个满怀。一见宝玉,方才含笑站住,说:“你怎么来了?你快给我拦住晴雯姐姐,她要打我呢。”

一语未了,只听屋内嘻(口留)哗喇的乱响,不知是什么东西撒了一地。随后晴雯赶出来骂道:“我看你这小蹄子往哪里去,输了不叫打。宝玉不在家,我看你有谁来救你。”宝玉连忙带笑拦住,说:“你妹子小,不知怎么得罪了你,看我的分上,饶她吧。”晴雯也不想宝玉此时回来,乍一见,不由觉得好笑,就笑说到:“芳官竟是个狐狸精变的,竟是会拘神遣将的符咒也没有这样快。”又笑说:“就是你真请了神来,我也不怕。”于是夺手仍要捉拿芳官。芳官早已藏在宝玉身后。

宝玉遂一手拉了晴雯,一手携了芳官。进入屋内,看时,见是西边炕上麝月、秋纹、碧痕、紫绡等正在那里抓子儿玩呢。却是芳官输给了晴雯,芳官不肯被弹脑门,跑了出去。晴雯刚才因追赶芳官,把怀内的子儿(石子儿、羊膝盖骨啊)撒了一地。宝玉高兴说:“如今长天了,我不在家,正怕你们寂寞,大家寻件事儿玩笑消遣最好。”因为不见袭人,就问说袭人在哪儿。晴雯说:“袭人么,越发道学了,独自个儿在屋里面壁呢。我好一会儿没进去,不知她作什么呢,一些声气也听不见。你快瞧瞧去吧,或者此时参悟了,也未可知。”

宝玉听说,一边笑,一边走至里间。只见袭人坐在近窗的床上,手中拿着一根灰色绦子,正在那里打结子呢。见宝玉进来,连忙站起来,笑说:“晴雯这东西编派我什么呢。我因为要赶着打完这个结子,没工夫和她们玩儿,就哄她们说:‘你们玩儿去吧,趁着二爷不在家,我要在这儿静坐一坐,养一养神。’她就编派了我这些混话。等一会我不撕她的嘴。”宝玉笑着挨近袭人坐下,瞧她打的结子,原来是个扇套。

这时候,芳官托了一杯凉水里新湃的茶来。宝玉就在芳官的手里喝了半盏这冰茶,然后就对袭人说:“我去找林妹妹了,那边有事告诉我,要不是紧事我就不过去了。”说罢走出。

到了林妹妹那里,隔窗一看,却见屋里摆着果品、香炉,似乎要祭拜什么。心想,林妹妹父母的祭日已经过了啊,这是干什么,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因为瓜果下来了,想着父母,就再祭奠一下吧。这时宝玉觉得叫她把感情发泄一下也好,就不进去打扰。于是到园子里乱绕了一圈。然后再回来。等再进了屋门时,见还有炉袅残烟,祭于的剩果,而黛玉正面向里边歪着,病体恹恹,大有不胜之态。大约是祭祀累着了,再加上感情奔放激烈,得歇会儿。紫鹃喊:“宝二爷来了。”黛玉方才慢慢的起来,含笑让坐。宝玉说:“妹妹这两天可大好些了?气色倒觉得好些,只是为何又伤心了?”黛玉说:“你定是没的说了,好好的我怎么又伤心了?”宝玉笑说:“妹妹脸上现有泪痕,如何还哄我呢。只是我想妹妹素日本来多病,遇上凡事应该自己宽解,不要作无益之悲。若作践坏了身子,使我······”说到这里,又没有合适的措词了,连忙咽住。他虽说和黛玉一同长大,情投意合,又愿意同生死,心中互相有爱,也互相知道,但也只是心中领会,并没有当面特别特别明确说出,说了上次那个“我明白”,所以现在也没有特别合适的话了。于是转急为悲,就已经滚下泪来了。黛玉见此光景,心中有所感,本来就爱哭,亦不免无言对泣。

俩人对哭了一会儿。我们发现,宝玉和黛玉见面,只有这种老调可以重弹,倒是不如在芳官、晴雯那里热闹了。这时,宝玉就见砚台底下有一叠纸,于是伸手去拿。黛玉忙起身要夺,已被宝玉拿到了,打开看时,原来是黛玉新写的五首咏古代美人的诗。——因为实在没有什么情节,就让黛玉和宝玉看看诗玩儿吧,反正故事原叙述者写了好多诗,也没地方出版,就趁机用在这里,说是黛玉写的吧。见那诗道:

西施

一代倾城逐浪花,吴宫空自忆儿家。

效颦莫笑东村女,头白溪边尚浣纱。

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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