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2)

小外甥今年内就要怀上。

卫骞坐在案前梳理卷宗的时候,一直忍不住想这件事。

他年纪也不小了,见证过军营许多子弟成亲生子,知道生孕是很玄的一件事,哪怕是如胶似漆的小夫妻,也未必一次就能怀上,有的努力了四五年才得一个。

小外甥虽然年轻,但却是男子,想必即便能怀,肯定比女子还要不易。

那就不可能是努力一次,得是日日努力吧……

卫骞一想到,那样玉雪剔透的小外甥,从小长在富贵池里,新雪似的干净纯粹,可能自己都还没明白孩子到底是怎样来的,就要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不由眸色渐深。

因为这个事,他心浮气躁的,卷宗也理不成了,干脆起来出去走走。

顺便那天给亓深雪的糖太多了,却忘了说那个不好消化,要是他一口气全吃了,肯定伤胃。

想着这个,卫骞就起身了,才出了门又想到什么,突然刹住脚扭头拐进了偏房。

钟贞先前被他连累泼了一头水,此时正回屋里换衣裳,后背还光着,就见他阔步进来,开始翻箱倒柜。

几口好容易收拾整齐的箱子,全被他翻乱了,钟贞忍不住问道:“将军,你找什么?”

卫骞手下没停:“谢军师塞的东西呢?”

钟贞从床底下拖出一口半大不小的木箱子,轻轻踢了踢:“您说这些土货啊?”

这些都是返京之前,军师让人塞满的,说是到了京城难免走动,要多带些当地特产送一送。

道理是没错,可是这些京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他们朔北城哪有什么像样的礼物,都是当地土产,什么黄豆酱、山鸡蛋、羊肉干、松香烤榛子、风干手撕大蘑菇……到了京城根本拿不出手。

东西完全送不出去,钟贞骂他们不识货,上次回来就气得一脚踢进了床底下。

卫骞打开箱子,挑挑拣拣,从角落里取出一个包装好的盒子,提在手里出去了。

钟贞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一盒是啥,反正不是什么珍珠宝玉,他匆匆套了件衣裳,赶紧追上去做狗腿子。

按理说,亓深雪爱睡懒觉,这个时辰是肯定起不来的。

但两人并没有在溯雪院见到人。

一问院子里正在洒扫的丫头才知,今天亓深雪——又在相亲。

“……又相?”卫骞皱眉。

小丫头悄悄比划了一下,说这回只相两个,听说是一对表兄弟,两人号称是诗画双绝。

“……”表兄弟也行?

选妃呢这是,还是车轮战,昨天没挑上,今天就接着来。

鱼塘里的鱼都禁不住这么捞。

亓深雪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京城尽是花花世界,还有那种夜里说的特别好听,结果一早就翻脸不认人,丢下五百两只图一夜逍遥的风流无赖……亓深雪这样涉世未深的,肯定会被人骗。

他不知道人间险恶,别到时候隐疾没治好,先被骗大肚子,肯定抱着毛毯呜呜地哭。

小丫头看了看卫骞不怒自威的脸色,不敢言语,忙放下扫帚,带他们往后园子里去。

亓府不是一般的大,据说原先是前朝一位储君的别居,后来改朝换代,就赐给了功勋卓著的亓家。亓府的后花园设计独到,十几年来还重新修葺了无数回,如今小桥流水、古树成荫,也有亭台轩榭、曲径通幽,可谓是移步异景。

他们相亲的地方,便在其中一处美不胜收的水中亭阁,远远的就听见传来说话声,还有慢腾腾的琴音。

卫骞眺了一眼,见通往水中亭阁的小桥旁,立着一块假山石,上边泥金着三个龙蛇飞舞的大字。

动心亭。

这亭的名字也太直白了点,简直是生怕亓深雪结不上亲似的。

“贤弟,你看看我这宝贝如何,你闻闻……”思索间,亭中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贤弟这样肯定闻不清吧,为兄离近点你不介意吧?”

“嗯?”黏糊糊的嗓音,像是没睡醒。

小桥是绕亭而建,从卫骞这边的角度,只能从菱花后窗里看到一抹背影,少年一身鸭蛋青的衫子,身体斜斜倚着凭几,头发松松地束在肩后,被风吹拂,露出一小截如霜似雪的后颈,在衣领里若隐若现。

说话的青年离他极近,有说有笑地弯下身子,两人一同往下低了低,好像鼻尖都快抵到一块去了,随即风卷纱帘,挡住了两人的脸,看不见下面的事了。

卫骞脸色一黑。

亭阁里,亓深雪困得要死,被人一戳一动弹。他一大早现蒸的小包子都没吃上两口,就被祖父命人抬到了这里来,一边听人拽文拨弦,一边抱着小软枕发呆,很快就掉进困顿和清醒之间的第三种玄妙境界。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一直打哈欠,就感觉脑袋发沉。

正闻着一股甜蜜花香,忽的听着“砰”的一声巨响!

“怎么了?”亓深雪惊了一跳,睁开眼看了看,见那两位表兄弟被齐刷刷扔了出去,从八角小亭的门槛一直滚到了外头的桥上,直撞上护桥的石栏杆才痛呼着停下,其中一个瞬间就晕过去了。

看见来的是卫骞,他先是皱了下眉,然后托着腮笑了一下,就又安然地合上眼。

卫骞见他神志恍惚,立即拿起桌上的东西挨个检查了一遍,最后端起亓深雪面前的茶水,闻到了甜香味的来源。他眼底闪过一丝凌厉,捏着茶盏阔步出去,一把拎起了地上疼得半死不活的蓝衣男子,厉声问道:“你往茶里加了什么东西?!”

“……”蓝衣公子眼神躲闪,“没、没什么东西,只是槐花蜜……”他用力挣扎了几下,“你是什么人!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现在是我问你话。”卫骞慢慢攥住了他的脖颈,缓缓向上捏了捏,似是找到了最脆最易折的那截骨头,“回答。”

“啊!”仿佛是幻听到自己骨头的脆响,蓝衣公子大叫出声,瑟瑟抖道,“就只是槐花蜜!我打听到亓深雪喜欢吃甜食,就特意带了特制花蜜来,想借此与他亲近亲近……我、我真的只是想同他亲近一下,但我都还没摸到就被踹出来了——真的没碰到!我发誓!”

卫骞见他筛糠似的,想是不敢说谎,将他用力一丢:“滚。”

那人立马爬起来,哪还敢管什么世家子弟的尊严面子,忙扛起昏过去的表弟,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亓府。

卫骞折回到动心亭内,看到亓深雪面色略泛潮红,乏力地趴在茶案上,眼尾湿润润地拉长着。

喝蜜能把人喝成这样?

卫骞不放心,又试了试他的脉搏,还要去验他瞳孔时,就被亓深雪嫌烦给挥了挥手打开了。

许是身边多了人,亓深雪枕着自己手腕,不经意地瞥过来,像是一株白梨花才经春意,实在是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尤其是因不住地打哈欠而微润的长睫,让人心里痒痒的,一下子挪不开目光。

少年脉虽弱些但不急不缓,卫骞只好收回手,勉强松了口气坐下,心道:所以并没有被人暗算,也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单纯的困成这样。

他知不知道来的都是什么人,是好是坏,万一是人面兽心呢!云吞哪去了,难道在自家的亭子里就不会有不轨之徒了?怎么能让他当着外人的面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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